握

      她的右手握着身旁的左手，隔着粗厚茧子传来的力度，似能感受到茧子和手心压迫递来的揪心，她回握，带着力量。狭小的探视窄廊，厚厚的隔音玻璃，icu里面躺着的是她的表哥，头顶缠满白色的绷带。她眯着眼，想要试图看清呼吸机外露出的皮肤，看看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可是近视加上厚厚的纱布让她只能粗粗打量起他的周围。生命体征的监视器和电视里的一样，四四方方，只是探视的人看不见正面的数字，看不见跳动。她有点庆幸自己的小近视，于是只看得见许多管子吊着营养袋和各种袋，看不见插入皮肤的细节。她是第一次来icu探视病人，每个病床窗户外面都或笔直或踮着脚尖的站着心系窗内的人。今天是手术后的第三天，探视开放，他的这个窗口外面站着他的双亲，他的妻，他的姐，他的表妹及姑丈。每日从医生口中细碎的得到一些术后情况，探视的半小时便是最近的接触。他的右腿曲起，右手时不时的拨动，但是左半边却几乎没有动弹过，窗外的人儿们心纠着。他此时的意识是清醒的，右手伸到头后面握住、又松开，他知道我们在玻璃后。

      窄廊里人不少，大家都静静的注视着，偶尔开口。隔壁一位来探视的女子情绪比较不稳定，喊着：“孩子，你快醒过来看看妈妈……”她觉得整个探视区的气氛变得悲怆，侧过身伸长脖子想要看看这位年轻妈妈的孩子，被她的父亲急切的唤了回来：“不要去看。”是的，她不应该，这不是一件被围观的事。她转回身子，静静的看着窗内。他呼唤声又传了过来，她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右边也正是一位母亲，这位比她矮了个头，衣着朴素的农民，坚强的母亲，也在吸着鼻子,动静很小很小。20分钟过后，他的姐姐和姑丈已经到外面打电话，他的妻坐在了外边的长椅上，她也随她的父亲走了出去。

      再进入时，看到了他的父亲佝偻着背在徘徊，他的母亲几乎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目光一动也不动。还剩五分钟，隔壁的女子又忍不住呼唤和啜泣，正前方的钟马上就要摆到整点，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安慰堵在口中。她伸出右手，握住了身旁这位母亲。她原想轻轻使点劲，不料触碰到的手掌重重的回握，于是她也不撤力，两只手紧紧握着。她觉得此时自己手中传递出去的小小握力是一堵墙。她感受到了这位母亲温暖的手掌，厚厚的茧子，内心深深的牵挂，和不得不的坚强。

      半个小时到了，百叶窗无声的落下。

                                                                                                     ——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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