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我再见到她的时候，是在柳絮纷飞的四月。太子宫邸的大厅里，她的舞姿倾人。
第一章
那天，跳舞的女子那么多，可偏是那一眼，我的眼中便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我醉眼打量着她，浅蓝的薄纱下可见她玲珑般的身段，皓如白雪的肌肤仿佛不曾沾染过脂粉俗气，素裹的长发随着舞姿而灵动开来，空气中氤氲中芙蕖那般清新气息。而我毕竟只是朝廷纷扰中的棋子，纵使面前的女子多得我心，我终是不能携她离去的。我深知在这场“鸿门宴”里，若我稍敢任何妄念，大抵我便无力走出这座笼子。
“安王爷，我宫中哪个舞姬有幸……”太子说得十分隐晦，但他的意思我又怎不明了。可在朝廷的跌宕浮沉中，我注定只是一个任人摆布的棋子。我不语，只是静静地盯着舞姿绰约的她，看她的一摆手一踮足，这样的女子大多是风情万种的，可她却是清秀可人得紧。
“疏儿，还不快来见过安大人？”太子唤道。“此女，单名一个疏字，取‘疏影横斜水清浅’之意。”很快，女子便停下，安安静静地半俯下身子蹲在我面前。我斟了半杯酒，酒意浓浓地将杯子缓缓挪送至到她面前，“可否陪我喝一杯？”我说得极为轻佻，甚至伸出手准备去牵她那柔软无骨的小手，看着绯红在她脸上慢慢晕染开来，犹如溪水因风而荡漾的层层涟漪，甚是美艳。
“如何，我没有这个荣幸？”我甚是高兴。
“小女不敢。”她的声音好似山谷中的清流，滋润着我那干涸得焦死的心脏。
“怎么，安王爷难道不值得你伺候？”太子忽然疾言厉色起来，我看着面前的人儿顿时惊惶，连忙跪下道：“小女知错，小女知错。”她脸上的汗水不知是舞后的热气还是对这权势的忌惮，一粒粒晶莹沿着她的耳鬓流入她白玉般的脖颈，再慢浸润开来。
“罢了。”太子摆摆手，看着我，轻声道：“这是我最近新挑的舞姬，安王爷觉得如何？”
我微微点头，轻轻摇晃着酒杯里的酒，却不语。
“疏儿，你就随安王爷去吧。”太子的眼色掠过她直射着我来，我不露言语，只是看着杯中的酒，微微笑。
第二章
“清沐居，我待会让人收拾好，你就歇在那吧。”院子里簇拥的竹子向我涌来，石案上的酒具尚未收走。我落座，看着站在我面前的她，此刻更显清幽。看着她单薄的身影和拖地的白色纱裙，我想过一把就她抱起，我甚至都能想到她的骨头硌着我手心的触感。但不能。
“西北角，小灵，带她去。”我命下人把她领走了，可看着她的背影却有心生无力。他终究是把她找到了啊，可她呢，却忘记了我。她是我的姝儿，不是疏儿啊。
“瑶池人照丝成雪，多少西风秋月。月剪残红香尘灭，惊煞鸣蝉飞鹊。“酒入愁肠，吟的确是她爱的《踏莎行》。初时，她曾问我，为何偏爱竹。我没回答，只是看着她那不施粉黛的脸，轻轻在她眉心印下一个吻，没有温热。
如今那段记忆仍是那么清晰，可她的脸却渐渐开始幻化重叠了。清沐居是她原来的住宿，可我有怎敢奢望她还能依稀记起？
我借着酒劲，摇晃着过去，有竹香侵入我的鼻子，可意识却越来越模糊，清沐居已然出现幻影，可我依旧在努力捕捉着她的身影。
“疏儿，疏儿。”我一声声地唤着，她终是没有出来。
“王爷，姑娘说身子不适，歇息了。”小灵跌跌撞撞地跑到我面前说道，我看着那半掩的门，脑里却是她那孱弱的身影。
“你下去吧。”我摆摆手，勉强支撑着自己的身子，一步步朝那门走去。门被我推开，床上的人儿没有动静，我摸索着坐到她的床前，看着那副白皙的面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睁开眼，眼中却无神，只有忌惮和惶恐。
“王爷，您有什么吩咐吗？”她柔柔地问着我，声音甚至有些颤抖。我大抵是醉得厉害，瞬地握紧她的双肩，“你叫我什么？”
“王爷，您，您，怎么了？”有泪珠在她眼中打转，原本白皙的脸更显惨白了。
“叫我安郎，乖，叫我安郎。”我醉意醺醺，忽地将她的身子拢进我的怀里，紧紧地不敢松手。我嗅着她身上独特的清香，那股抱着她身子的力道像是要把她的骨头捏碎般。
凌乱的呼吸声在我耳畔响起，我把下巴抵在她那清秀的发上。蓦地，我感觉有凉意窜到我的心上，我慢慢地将她放开，却看见她眼泪婆娑着，仍是不敢动弹。我抬起手，轻轻将她的泪珠擦拭掉。
“失礼了。”她的眼泪仍旧会使我触动，那抹醉意顿时也消散了。面前的人儿惊魂未定，只是泪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掉。
“你歇着吧。”我起身，离开清沐居。只是脑中印着的还是她无声的哭泣。
第三章
她来此已有十日左右，我让她陪我用膳和下棋，闲时会让她跳上一曲，而我在旁弹琴助兴，而她也只是唯唯诺诺，从未有过反抗。
十五日，朝廷传来消息，二皇子兵变。
我的府邸很少有人打扰，今天亦是。我踱着步，慢慢悠悠地走到清沐居。她惨白着脸蜷缩在木椅上，案台上的茶还冒着热气，备好的点心原封不动地放着。
“心情不佳？”我笑着道。
她像是吓到般，顿时坐了起来。脸上的泪渍很是明显，而她平日梳洗得整齐的秀发，今日也显得蓬乱。
我鬼使神差般地牵住她的手，放着胸前小心把玩着。她白玉般的小手甚是好看，但手心却不停地冒着冷汗。
“你很紧张？”我凑到她面前，看着她长卷的睫毛拂过眼睑，她鼻翼上的细小汗珠亦是一层层地往外冒着。我一把将她捞起，让她坐到我的怀里。
“没有，只是今日天气甚是闷热。”怀里的她显得有些不安分，微红着脸始终不敢看我的眼睛。
“你应该叫姝儿，静姝的姝。”我拿过那杯茶，轻轻地在鼻子旁闻了闻，她打了个激灵，但没有说话。
“怎么样？”我将杯子放下，看着她。
“一切听王爷吩咐。”她低下头，看着面前我与她十字相扣的手。我能亲眼看见她微红的耳朵，还有慢慢熏染之下的细腻白净的脖颈。
“听我吩咐？”我笑着，用另外一只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直视着我。
那红已经染到她整个面颊，犹如冬日雪白里那朵娇艳的梅花。我将她的脸慢慢移至我的眼前，她紧闭上了眼，连身侧的手也开始局促地攥着衣服。
我凑近去，唇轻轻触着她酥软的面孔，她的身体颤抖着，却不敢睁开眼。
“叫我安郎。”我在她耳畔轻轻说道，将她柔润无骨的身体抱起朝床沿走去。
她忽地睁开眼，定定地看着我，眼里闪烁着这段时期以来我从未见过的光。有独特清香扑鼻而来，我舒了舒眉头，“害怕了？”
她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只是，她忽地吻上我的唇，颤抖着想要解开我的衣衫。我放开她，微微笑道：“怎么了？”
眼泪忽地滑落，没有声息，我看着她，吻净她脸上的泪珠。
“对不起，对不起。”她重复着，重复着，没来由地向我道歉。
我抱紧她的身子，轻轻抚摸着她的背，没有言语。
第四章
“安王爷，好兴致。”太子提着剑闯了进来，“温润美玉在怀，滋味如何？”
我安置好她，只身走到他的面前，一切不过是在预料之中，只是来得稍微有点早。
“怎么，二皇子兵变，你来找我做什么？”我冷冷地道。
“我想想看看他是不是也要踏着胞弟的尸首，登上皇位。”太子冷笑道，“那茶滋味如何
？杭州西湖的龙井。”
“可是太子也想品品？”我随手拿过那杯茶，放到太子面前。
“疏儿，你竟敢背叛我？”茶水一滴未动，太子大惊失色。
我捧在掌上的人儿，跌跌撞撞地跑着跪在他面前，“求太子放过王爷，求太子放过王爷。”她一遍遍地祈求着，泪如梨花带雨直下。“王爷绝无谋反之意，望太子明察。”
“是吗？”太子讥笑道，“二皇子已经兵变了，他岂不知？我今天就要取了他的命。”他拔出剑来，直直地朝我刺来，我本已无意苟活，既唤不醒我的姝儿，一死也是值了。我闭上眼，无力反抗，可面前却有应声倒地的声音，我忽地睁开眼，却看见她倒在地上，白色的纱裙已被染红，我连忙俯下身去，只听见她微弱地说着；“安郎，我记得，安郎——”便彻底地没有声息。
尾声
四月，依旧柳絮纷飞。我依旧做着我的安王爷，身边却再也没有一个叫姝儿的女子。清沐居里，一尘不染，连格局都是她在的时候的模样。
来生，定不负如来不负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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