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轨

     肖劲从狭窄的巷弄里弯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了坐在小店门口向这边望的阿辉。等到肖劲把车停在对面的楼下时，阿辉刚好走到他的旁边。

     六月的沭城，阳光被包在一股陌生的气息中，总会在傍晚幻变得温柔，就像一块钝了的磨刀石厚重。尤其是在这老旧的居民区里，曲折错杂的小巷，如同秘境一般，更是把黄昏的光弄的沉重。

     阿辉从小店里拿了一瓶冰冻的矿泉水给肖劲，虽然手里感到一阵冰凉，但身上却感到更热了。“哥，今天太阳毒，你吃得消吧?”

     肖劲接过水，索性直接脱去了汗湿的上衣。“咕噜”几口，就喝了一大半的水。“吃不消也要吃，要不谁给我们钱过日子呢。”  

    “哥，”阿辉盯着肖劲的肩膀，看见了几道红印，“要不我们两个人一起在家开这个小店吧，你这样太累。”

     肖劲放下了刚要靠到嘴边的水，无奈的微笑。“那怎么行呢，我们两个人守着一个小店，日子还能过嘛，没事的，哥不累，阿辉也知道疼人了呵。”

     阿辉感觉自己的脸好像有火在烧，好像有一团火要从他的面颊涌出来。“要不明天我去吧，你在家歇着。”

     肖劲把衣服甩到了肩上，站了起来。“不用，等天气凉快些你再替我，哥不想让你吃苦。”他把空瓶子轻悄的放在了小店的玻璃柜上，“把瓶子收起来，过几天老张头会过来收的，这也是钱呐。”

    “知道了。”阿辉一边回答一边把瓶子塞进了身后的一只大纸箱里。

    “行了，先和我一块儿上去吧，等会我和你一起看店。”肖劲用衣服擦了一下脖子上的汗，拎起地上的工具包，等着阿辉锁门。

     阿辉从门后拿出一块块长木板，一块一块地拼接起来，这样古老的门绝对是罕见的了。“家里有热水的吧？”肖劲趁着阿辉关门的时候问道。“有的，我中午烧了三瓶呢。”阿辉回过头，笑盈盈地回答。

     肖劲和阿辉住在二楼，刚刚在楼下还算柔和的光现在又变得刺眼起来。阿辉拉上了窗帘，打开了头顶上的吊扇。肖劲把工具包和衣服一齐扔到了椅子上，拎着一瓶开水径直走到了阳台。

     阿辉坐在沙发上，听见阳台上“哗哗”的水声，心里突然痒了起来，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突然怕见到肖劲裸着身子出现在自己面前，或者说，不是怕，而是喜欢产生的一种羞涩感，他喜欢看肖劲健硕的身体，但又不好意思，他觉得，他爱这个十分照顾他的哥哥，至于是一种什么样的爱，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常常矛盾的想着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把两张蜘蛛网叠合起来一样，搅得他心烦。

     但他从没有把这种感觉袒露出来，他没有对任何人表白过自己的内心，包括肖劲。

     阿辉和肖劲并不是从小一块长大的。肖劲的爸妈在他三岁的时候就离了婚，他的妈妈是外地人，离了婚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其实肖劲对她也没有什么印象，他的爸爸把她所有的东西都烧的精光，连照片都没有留下一张。

     阿辉是两岁的时候和奶奶一起搬来这里的。阿辉是一个孤儿，确切的说，是一个被奶奶捡回来的弃婴。他不是无父无母，而是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他和奶奶住在一间杂货铺里，很小的地方，还要放床，放桌子，稍微有点动静，便会“噼里啪啦”的散落一地东西。

     肖劲的爸爸在他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去了外地打工，几乎逢年回来。肖劲一开始会在节假日给他通电话，但时间久了，他也觉得烦，索性就不打了。有什么事都是父亲主动打回来。

     阿辉十四岁那年，奶奶去世。附近的居民一起捐了些钱给他，帮他安葬了奶奶。而奶奶租的那间杂货铺也被人家收了回去，阿辉守着一大堆东西，站在巷口，不敢哭出声，眼泪从眼里流到了地上。

     肖劲那晚刚好和朋友出去喝酒，回来就看见了站在巷口的阿辉，他不是没见过他，但他就是叫不上他的名字，他只知道这个流泪的人小学六年级就辍了学。

    “嘿！”肖劲走到阿辉面前，“你怎么站在这儿，别挡着我走路啊。”

     阿辉抬起红肿的眼睛，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你怎么了？”虽说肖劲这两年和一些所谓的坏孩子厮混在一起，学会了喝酒，说难听的脏话，但终究还是个孩子。况且，他骨子里不是个坏孩子。当肖劲看见他红的发肿的眼睛，语气也慢了下来。

    “奶奶走了，我没有地方去……”阿辉的哭声像是一只小猫，挠得他心痛。

    “那你去我家吧，反正我一个人住。”肖劲一只手掌拍在了阿辉的肩头上，显得十分豪迈。“我叫肖劲。”

    “我叫何亦辉，大家都叫我阿辉。”

    “阿辉？好啊，我以后也叫你阿辉。”肖劲顺势拿起地上的大袋子，突然觉得自己很有大哥的风范。“走吧，阿辉，我家就在前面。”

     然后，日子就像流水一般，缓慢而平稳地向前流去。阿辉在肖劲家住了六年，刚开始的时候，他对自己生活在别人家里很不习惯，况且肖劲白天要去上课，于是孤独便像大雾一样围着他，他那时经常会想起奶奶，他把奶奶的遗照捧在手里，就这样说上半天的话，有时候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但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掉。但阿辉也是个有自尊的人，他不愿无所事事的被人家照顾，于是一个月后，他便一个人出去打工。那一年，阿辉过的很累。他一边接受着肖劲的好，一边又要自食其力的外出打工，他有时觉得自己就是一块砖头，明明很脆弱，经不起敲打，却还要挺直了自己，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第二年，肖劲初中毕业，自然是没有考上高中，就跟着阿辉一起出去卖劳力。再后来，阿辉又租下了那个杂货铺，把它改成了一个小卖部。他们两人就轮流着站岗，一个人出去打工，一个人就在家里看店，就这样轮流着。但肖劲觉得自己是哥哥，应该多照顾阿辉，所以只要天太冷或太热，他都会让阿辉在家呆着，自己出去打工。

     阿辉在肖劲家的这六年，受到了肖劲太多的照顾，他开始觉得他们真的是一家人，他觉得他一辈子都离不开这个哥哥，如果他能够为肖劲做任何事，他一定会去做。

     他们从青春期看着彼此逐渐发育成熟的身体，到现在为生活共同努力的坚持，或许肖劲觉得没什么，他认为这是他愿意做的，他无所谓谁付出。但阿辉不一样，他的爱太温暖，没有肖劲的骨气，他一直在感受着肖劲的好，他把他们之间的情感建立在异于亲情和友情的轨道上，他不知道那是不是爱情，但他觉得，他愿意做肖劲的爱人，哪怕只是陪在他身边。

     肖劲和阿辉有一个习惯，就是每个星期都要买一张CD回来看，去电影院对他们而言，刚开始是无关奢侈的，但在肖劲十八岁那年，他的父亲在外地和所谓的小姐鬼混，染上了坏病，回来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下肢糜烂的严重，可能连他自己也感到羞耻，于是在一个深夜，割腕自杀了。肖劲看着红的发黑的床单，地上已经干了的血渍，没有说一句话，连一滴泪都没有流。阿辉安静得地帮哥哥打扫屋子，沉默的跟在他身后，帮着打理了肖劲父亲的后事。

     肖劲的父亲并没有什么存款，或者说原本有，但是全都花在了自己的快活上。这下，阿辉和肖劲更是相依为命。

     肖劲从没有恨过父亲，但同时也没有爱过。他不知道自己对于父亲来说到底算什么，哪怕是牵手带他去上学，在他的记忆中都是没有过的，“父亲”就好像是一个陌生的口头禅，他会想，会说，但却从没有明白这两个字到底有什么样的意义，哪怕他看见躺在床上，脸始终对着墙的父亲，都不曾有怜悯的悸动。他甚至有些残酷的想过，床上躺的人只不过给了我这条命，我接受了，现在他不要自己的命，他不想要，我也不能强迫他。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对他，舍弃一切冠冕堂皇的理由，就凭他是自己的父亲，就足够让他就算痛也要努力让父亲活下来。

     阿辉很喜欢张国荣演的《霸王别姬》，他觉得，自己和程蝶衣很像，但他又觉得自己要比“他”幸运很多，至少他有一个疼爱他的奶奶，还有一个十分照顾他的哥哥，而且哥哥也没有因为一个女人而抛弃他。他愈发觉得，自己真的会和肖劲生活一辈子。他永远都会记得，肖劲和他站在火车轨道旁的那晚，肖劲对他说，他很喜欢这里，这里很安静，又有惊喜，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经过一列火车，你也可能永远都等不到，就这样带点兴奋的等，真的会让自己的心静下来。然后阿辉站到了和肖劲齐肩的地方，对他说，哥，我陪你等。肖劲的笑声很轻，阿辉看不见肖劲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但他能感觉到哥哥内心的孤独。

     其实肖劲看着阿辉逐渐和自己一样，慢慢发育成一个男人，也想过给他找一个会过日子的老婆，可他也有顾虑。一是阿辉没钱，连住都是和自己挤在一起的，有哪个女孩子会甘愿这样跟着过苦日子呢，二是阿辉不愿意，这才是重点。肖劲也不明白，阿辉为什么总是回避这个问题，他心里想可能是阿辉自卑，也可能是羞涩，他知道阿辉是个被动的人，所以也没有太勉强他，只当一切随命。他不知道，其实阿辉心里最牵挂的人是他，又怎么会和别的女孩结婚生子呢。

     阿辉做梦也没想到能再一次遇见孙露，那个他小时候喜欢的女孩现在就站在他面前，但他起初并没有认出她。

     他只是看出这是个很风尘的女人，她身上有很浓重的脂粉味，栗色的大波浪轻盈的弹在丰盈的乳房上。她的裙子短的只能包住臀部，两条光洁的腿就这样大方的裸在外面。

     阿辉的眼神一直在她身上不自觉的瞟，而那个女人似乎也不介意，甚至用眼神挑逗他。

    “请问你要买什么？”阿辉低着头红着脸问她。

    “你这个小店叫‘亦辉铺’?”女人没有回答阿辉的问题，而是轻轻扬了扬红艳的嘴唇，“我小时候有个同学也叫亦辉，他姓何。”

     阿辉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 张合着嘴巴，“我就是呀！我就是何亦辉。”

    “什么！”女人也被这句话惊住了，“你是何亦辉?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像嘛。” “我真的是何亦辉。”阿辉突然兴奋了起来，眼里散发着热切的光。

    “天呐，这么巧，”女人把头发全都向后甩去，于是又有一股很浓郁的香味散发出来。“没想到我们居然还能再见面。”

    “你是？”阿辉还是没能认出她是谁。

    “孙露，”女人的声音也愉快起来，“你记得吗，我们小学五年级是同桌。”

    “孙露！”阿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或者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怎么会来这儿，我记得你是外地的呀。”

    “嗯……”孙露对他嫣然一笑，“因为这里安静呀，所以又回来了。”

    “是挺安静的，但是太安静了。”阿辉突然觉得自己说了一句很有水平的话，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又问道，“你是来买水的吧？我请你喝。”

    “我买烟。”孙露用一只手叉住自己的腰，一只手放在玻璃柜台上，语气妖娆。

    “你吸烟啊！”阿辉又被惊的叫了起来。

    “怎么，不行吗，谁说只有男人可以吸烟。”孙露的眼睛像灯光一样刺的阿辉眼晕。

    “还是不抽的好，”阿辉一边从里面拿出烟，一边躲闪着不看她的脸。“对了，你现在在哪里工作，还是上学？”

     孙露“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看我这样还是学生吗，你可真逗。”

    “那就是上班喽？”

    “嗯，我在家开了一个洗脚店，就在前面二楼，你没事要多来光顾哟。”

    “一定的。”阿辉愉快的答应，没有看见从巷子里出来的肖劲。

    “阿辉!”肖劲使劲的叫他，“快过来帮我把西瓜拿下来!我东西多拿不了。”

    “来了!”阿辉歪过头，大声的回应。

     孙露站在店门口，看着阿辉跑过去，又和肖劲一起走回来。肖劲看见孙露的时候，心里突然感觉很痒，尤其是看见她丰满的乳房的时候。

    “今天来买东西的那个女的是谁呀？没见过嘛。”肖劲在吃晚饭的时候问阿辉。

    “她是我同学，叫孙露。”阿辉愉悦的告诉肖劲，“她今天来买东西，我都没有认出来呢，要不是她看见我们小店的名字，说她有一个同学叫何亦辉，我们还真不认识了呢。”

    “你同学？”肖劲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还有这么巧的事啊。”

    “是很巧，他现在就住在老张头家上面，而且她还在家里开了个洗脚店，真是厉害。”

    “洗脚店？”肖劲突然感到有什么不对劲，但还是没有说下去。他心里清楚，穿成那样的女人，在家开洗脚店，不是妓，还能是什么呢。

     但阿辉没想那么多，谁让孙露曾经是他喜欢的人呢，而且多年后还能重逢，他心里单纯的选择相信她。说实话，阿辉现在心里很矛盾，他不知道自己还喜不喜欢孙露，他曾在心里说过要一辈子和哥哥在一起，他不想娶别人，但今天见孙露的时候，他又那么心动。可能只是高兴吧，他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他只是被孙露的穿着给吸引住了，他从没有在真实生活中看见过这么……这么性感的女人，也可能，他自卑自己不能够穿成那样。

     但阿辉很快就不再因为这次难得的偶遇而感到幸运，他曾经爱和现在爱的人让他明白了“背叛”真的不是只在电影里有的。就算他不是程蝶衣，肖劲不是段小楼，但他也不能阻止别人去做那个菊仙。

     阿辉第一次知道肖劲去找孙露是在一个阴暗的中午。

     孙露步履轻娆地来到小店门口，把一串钥匙放在柜面上，笑的让阿辉颤抖。“这是你哥昨晚落在我那里的，你帮我交给他吧。”

     阿辉愣了几秒，感觉自己好像要飞起来一般，哆嗦着问她：“你们，昨晚……”

    “他没告诉你吗？”孙露微微转身，“只要你付钱，我也可以陪你。”

     阿辉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乎的人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哥哥要去找孙露，为什么哥哥不告诉自己去找过她，为什么哥哥要欺骗隐瞒自己，他想不出答案。他就算当着肖劲的面也不敢这样问他，他怕哥哥会一走了之，真的和孙露在一起，真的抛下他。

     他在很多个晚上，听见肖劲悄悄的地出去，但他装作不知道，他不想让哥哥难堪。等肖劲走后，他就会起身站在窗前，看见肖劲走进前面的小巷，自己就这样站着等他回来。他把自己的熟睡留给了肖劲，失眠留给了自己。

     阿辉以为这样的日子不会持续太长时间，他才是唯一可以陪哥哥一辈子的人，那个孙露，她算什么呢，现在他从心眼里唾弃她，他看不起她卖身淫乐，更恨她勾走了自己的哥哥。他想，你真是个可怜的人，人家只不过是想玩玩你，你可真可怜，被那么多人当木偶一样戏弄，却没有一个人真正爱你。

     但在那晚，阿辉知道了真正可怜的人是他自己。

     当他和肖劲吃晚饭的时候，肖劲接到了孙露的电话。“什么！”阿辉被肖劲的一句话惊得抬起了头，“你怀孕了！这不可能！”肖劲尴尬的看了眼阿辉，立马转过身去，“我是有措施的呀，这怎么可能呢，你现在在哪儿，我马上去找你。”

    “哥，”阿辉也站了起来，“你不要去找她。”

    “阿辉，你在家里不要出去，我一会儿就回来。”肖劲胡乱地把手机塞进裤袋里，急匆匆地向门口走去。

    “哥！”阿辉感觉眼里好像有水在流，肖劲被这句叫喊震得立在了门口，但没有回头。“哥，你真的要和她在一起吗，你有没有想过我怎么办!”

    “阿辉，”肖劲转过身，折了回来，“你是我同甘共苦的弟弟，我怎么可能不管你呢？”

    “那你为什么要和孙露在一起！”阿辉真的哭了，这么些年，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无所顾忌的流泪。

    “可是——这不妨碍我关心你呀！”肖劲真的是被阿辉弄晕了，但是阿辉的一句话，让他彻底惊醒。“我喜欢你啊你知不知道！我不想你整天和那个女人在一起。”

    “你说什么？”肖劲沉重的吐了口气，不可思议地摇头。“阿辉，你疯了吧，你是男人你知道吗！”

    “那又怎么样，”阿辉感觉自己的膝盖在发抖，好像有两块石头捆在那里。“我就是要和你在一起。一天，一个月，一年，一辈子。”

    “疯了，”肖劲一边往后退，一边叨念，“你真是疯了阿辉，疯了！”肖劲颤抖着走到了门口，踉跄着跑了出去。

     阿辉站在那里，看着那个空洞的门，头脑一片空白。

     阿辉自己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在一片漆黑中，他仿佛看见了对他微笑的奶奶，于是他的泪更是无法控制的往下流。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爱一个人要那么痛，为什么他最隐忍的爱却比不上一个卖淫的女人。他脚下的草像刀子一样在刮着他，但他心里的痛要比这痛苦千万倍。

     然后，阿辉看见了那条火车轨道，他和肖劲来过的这段路。他记得肖劲对他说，这里很安静，还有惊喜，但如今的自己，似乎什么都没有，只有满心的绝望。阿辉终于知道自己是一个脆弱的人，他做不到肖劲那样的坚强，他等不到安静，更不会有惊喜。他沿着铁轨慢慢地躺了下去，看见头顶的星光是那么炫美，美到让他有一种向上飘的错觉。

     他突然想到《霸王别姬》里的一句话：人，得自个儿成全自个儿。

     于是他拿出那只当初肖劲送他的二手手机，看着那幽蓝的屏幕光，找到了唯一的联系人，他按下绿色键的时候，仿佛有一道闪电向他疾驰而来，阿辉只感到眼睛被刺得很痛，然后便感觉自己真的飘了起来，好像一块冰，碎裂，迸溅。

     电话那头的肖劲只听到一声尖锐的呼啸声，然后便断了线。

     夜依旧很静，似乎从没有起过什么波澜。那一声长鸣，在深夜中，不知又会奔向哪儿去。

                                                                                                                                                                                                                        全文完 2014.10.3于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