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曾走过无数的路,看过无数的风景,遇见过无数的人,却没有在美好的年华里再爱过那样一个他……
一
在周羽蒙的母亲去世的第三年,她的父亲要了一个年轻的女人。起初,继母对周羽蒙百般讨好,周羽蒙也不愿意开口叫她一声。直到继母有了自己的孩子,她对周羽蒙的态度变得日益恶劣,常常打骂她。继母的儿子周哲一天天长大,周羽蒙在家也渐渐失去了地位。
继母梨花带雨告诉父亲说她好几次看见周羽蒙恶狠狠地盯着周哲,指不定哪一天就会弄死他,告诉大人们那是意外。素来疼爱她的父亲为了让继母安心,狠心把周羽蒙独自送去了异国他乡留学。
那一年她十二岁......
二
周羽蒙接到父亲越洋电话,她的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周哲赌钱输了所有家产。父亲承担了所有的罪名,锒铛入狱。
"你弟弟还小年轻,不懂事。"父亲轻描淡写地说。
"到了现在,你还护着他?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过你的女儿?"周羽蒙气得浑身发抖,厉声质问父亲。
父亲沉默了良久,才开口:"羽蒙,我安排了你阿姨和弟弟去法国……还不等父亲说完,周羽蒙仓皇挂了电话。她重重地跌坐在沙发上,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电视机里法国当红歌手顾明朗表情清冷地发表着获奖感言。
三
几天后,继母和周哲来到了法国。周羽蒙去机场接机。周哲从来没有把周羽蒙放在眼里过。他脱了她一眼,把大大小小的行李毫不客气地塞给周羽蒙。
周羽蒙默不作声,吃力地拖着大大小小的行李跟在他们后面。周哲皱着眉不耐烦地催促她赶快带路。
继母拾了拾眼皮打量着周羽蒙的公寓,阴阳怪气地笑了笑:"我说羽蒙,这些年你在法国过得不错嘛!看来你爸对你还不错。你有今天还得谢谢我,要不是我当初让你爸……"继母顿了顿又继续说,"这些年你爸给了你不少钱吧?我们养了你这么久,是不是也该把钱还回来了?"我没钱。"她冷冷地回答。这几年家里的生意大不如以前,父亲打过来的生活费也越来越少得可怜。没有人问过她在法国生活得好不好,也没有关心她是怎样用那点儿微薄的钱在法国生活下来的。
继母尖酸刻薄地冷笑着:"你这个白眼狼,败家!你知道我在国内过得有多拮据?"她脖子上的红宝石格外耀眼,扎得周羽蒙的眼睛生疼。她白天上课,晚上打几份工,没日没夜地挣钱维持生活。现在又多了整天指责抱怨的继母和整天游手好闲的周哲……
四
二十八岁的顾明朗是红透了卢森堡的法国籍华人歌手。他天资过人,十年前一出道就惊艳整个法国,顺风顺水地走到今天。他被业界称为"世纪歌王"。他张扬跋扈的性子让法国贵族们对他又爱又恨。
顾明朗蹙在沙发上,抿着嘴看着进进出出前来面试的年轻女子们,不住地摇头。他有些不耐烦地抬手看了看手上的劳力士石英表,这个时候一个清瘦的东方女子走了进来。
顾明朗皱紧了眉头打量着这个面孔有些稚嫩的东方女子。她的眼睛像是大海一样深遂,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他微惑着眉冲着一旁的经纪人摇了摇头,准备叫下一个。
她却先开口了,面无惧色地直视着他:"没试过,怎么知道知道我行不行?"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让一旁的经纪人有些措手不及,稍稍变了脸色。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这么大胆地用这种张扬的口吻跟顾明朗说话。
顾明朗的眼神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妙变化。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起眼前这个女子来。他戏谑地笑了笑,蔑然地问:"你知道范妮.门德尔松是谁吗?"
她面不改色从容流利地对答上来。他微微一惊,瞥了一眼名单,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角,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意:"周羽蒙,中国留学生?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助理。"
五
"房子留给你们,我找到工作了,要搬出去。"周羽蒙淡淡地说,"生活费我会每个月给你们。"
继母不禁大喜,赶忙收住嘴角的笑意,心情似乎也好了不少,关切叮嘱她要照顾好自己。
周羽蒙匆匆收拾了行李,隔天她就搬去了几条街外的汽车公寓。她站在独窄昏暗的房间里,面色发白地看着老鼠从床上匆匆跳下来,她紧抿着嘴,几乎快要晕过去。她眼里噙着泪对自己说:"周羽蒙,从今天开始,你只能靠自己了。"
六
顾明朗身边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他那容不下一粒沙子的挑剔的古怪脾气,一旦得罪了他就不会有好日子过,所以平日里都小心翼翼地跟他相处。周羽蒙在和他见面的第一天就狂妄出言顶撞了顾明朗,自然助理的工作也就不那么轻松了。
"周羽蒙,怎么那么慢!"顾明朗不耐烦地感紧眉头,棱角分明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得略略作响。周羽蒙满头大汗地将几条街外那家店的咖啡递到顾明朗手中的时候,他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触了触杯沿,将它推进垃圾桶,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都凉了,怎么喝?"他睨着眼看着狼狈不堪的周羽蒙,冷哼道:"去重买!"
周围隐隐约约传出幸灾乐祸的揶揄声。顾明朗眉头愠怒地一横,"谁再笑和她一起去!"围观的人群立刻识趣地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直到顾明朗喝上一杯满意的咖啡才罢休。
有时候,顾明朗甚至会因为一件很小的事,毫无征兆地发脾气,于是周羽蒙就成了那个被迁怒的对象。无论顾明朗怎么百般刁难周羽蒙,她就像是一个没有喜怒哀乐的人,一并将那些难听的话吞噬。可是偏偏越是这样寡淡,就越让顾明朗想要激怒她来一探究竟。
七
"周羽蒙,上班带个墨镜做什么?想做明星?"顾明朗冷眼打量着带着一副硕大墨镜左脸还有些微肿的周羽蒙。"摘下来,这还轮不到你要大牌,"他不满地将眉头拧成一个"川"字。周羽蒙缓缓地摘下墨镜,顾明朗微微一惊,这才注意到她的眼角有一大块擦青。他逼视着她,沉声问:“怎么回事?"
"没事,昨晚磕了一下。"
"你倒是告诉我怎么磕的,能磕出这水平!"顾明朗莫名气恼,显然是有此生气。
周围顿时哄然笑成一片。周羽蒙仍旧是礼貌地淡淡回答他:"不劳顾先生烦心,我先去工作。
伤是昨晚和继母起了争执,被周哲推操撞到桌角造成的。继母喋喋不休地数落她给的微薄的生活费,她缄默着一言不发。直到继母口不择言扯到了她的母亲。她愤愤地说:"你跟你死去的妈一样惹人讨厌。"她突然就猩红了眼,冲过去和继母扭打在一起。她可以忍受继母对自己指手画脚,但绝不允许侮辱她的母亲。她像是一座小火山那样爆发了,把这么多年的怨恨通通发泄了出来。
赶来的周哲一把她推开,她重重地撞到了桌角,血顺着眼角滴了下来。继母头发凌乱走过来扬手给了她一记耳光,还不忘骂咧几句。她平静地站起身离开,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八
刚录完歌走出录音室的顾明朗随手端起桌上的一杯咖啡。他的脸色要时变得很难看。他一把将咖啡挪向不远处的周羽蒙,温热的咖啡溅了她一身,棕色的液体浸湿了她雪白的衬衫。
“怎么这么甜!说了多少次不加糖!"了”他的盛怒让整个录音棚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歧声。她蹲下身去拾咖啡杯,不瘟不火地回答他:"这杯是我的,你的那杯在右手边。
她不咸不淡的态度彻底激怒了顾明朗。顾明朗走过去,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仿佛要将她捏碎。他怒气冲冲,咬牙切齿,恶狠狠地说:"周羽蒙,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让你滚蛋!"他像是个拿捏着她命运的主宰者,居高临下地俯视她,迫不及待地等待着她剧烈的反应。
周羽蒙的身子猛然一颤,她抬起头平静地对视上他的眼,自嘲地笑了笑,声音平缓地说:"可能生活太苦,我嗜甜又有什么错?"
她突兀的回答让顾明朗十分意外。他微微一愣,无地松开了手。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眼底如寂静无声的海豁然龟裂,又如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战栗无声。而他自己就像是一粒投进大海的石子,连涟漪也不曾惊起。
九
后来,不知不觉中顾明朗对周羽蒙的态度缓和了不少。他不再刻意地刁难她。
咖啡他依旧每天点整间办公室的量,只是送来的人是咖啡厅的服务生。顾明朗仍旧只喝不加糖的咖啡,其他人心照不宣拿走了自己的那杯,剩下给周羽蒙的那杯是多加糖的。她默然地喝着咖啡,一如往常般帮他有条不奈地打点好一切。
十
顾明朗写歌遇到瓶颈期,把自己关在工作间里,勃然大怒撕掉了所有作品。所有人静静地听着工作间里急促地踱来踱去的脚步声,却没有一个人敢贸然闯进去。只有周羽蒙推门走了进去。她默不作声地去拾那些碎纸片。
“滚出去!”顾明朗阴沉着脸说。
周羽蒙仿佛没有听见一样,依然默默地捡着碎纸。
顾明朗铁青着脸气急败坏地将周羽蒙按在墙上,双手深深地穿梭在她的长发间,粗暴地吻住她冰凉的唇。那种难以名状的冲动像是一头凶猛的野兽快要挣脱道貌岸然的枷锁。他的眉头渐渐舒展来开,像个孩子一般贪婪地吮吸着她的唇。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彻底迷上了这个中国女孩。他蓦地松开了她,有些窘迫地轻咳了一声,重新注视着她,温声道:"周羽蒙,以后别喝那么甜的咖啡,你可以有我……”
周羽蒙的眼底终于起了一丝波澜,她神色复杂地看着一脸认真的顾明朗……
十一
今天是旧年的除夕。
顾明朗走出办公室看到仍在埋头工作的周羽蒙,不免微微一惊。这个时间工作室的人应该走光了,她没有理由留下来才对。
“怎么?还不走?”
“把手里的工作做完,晚点再走。”
周羽蒙没有抬头。
“今天可是除夕...…”
周羽蒙沉默了良久才回答道,“顾先生应该不需要过春节吧...…”
顾明朗不可否认地笑了笑:“不过我想尝尝饺子,可是不会做。你不是留学生吗?去我家,给你双倍加班费。”
周羽蒙手中的动作顿了顿,淡淡地应声"好"。顾明朗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低头玩弄起手中的平板。
等到周羽蒙整理好资料才随着顾明朗走出工作室。她去附近的便利店买食材,顾明朗在车上等她。
顾明朗的家住在法国赫赫有名的富人区,家里却异常冷清。“进来吧。”
顾明朗见她愣在门口,淡淡地说,“我给佣人放假了。”
周羽蒙在厨房里忙碌着,她包饺子的手都在颤抖着,包饺子是奶奶在世的时候教她的。顾明朗双手交叉在胸前看着动作熟稳、一气呵成的周羽蒙有些动容。他卷起袖子笨手笨脚地在一旁学着,像个笨拙的小男孩。周羽蒙哭笑不得地望着那些歪瓜裂枣般的饺子无奈地摇了摇头。明朗尴尬地轻咳了一声:“我没有过过春节。”周羽蒙对视上他的眼感到脸上一阵发烫,迅速地低下头去,她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她通红得像一只熟透了的番茄的脸。
热腾腾的饺子在锅里腾云驾雾般翻滚着,厨房里弥漫着熟悉的香味。周羽蒙眼眶红红的,几乎要掉下泪来。这是她在国外过的第一个除夕,和一个曾经和她水火不相容的男人。
顾明朗包的饺子捞起来个个炸开了花,但是他依旧吃得津津有味。窗外传来接连不断的爆竹声,璀璨的烟花绽放在夜空里,转瞬即逝。
餐桌上的两个人默不作声地吃着热乎乎的饺子。直到吃完,顾明朗才心满意足地擦了擦嘴说:“去华人街吧。听说今天很热闹。”顾明朗略带磁性的声音像有穿透力的魔力似的。周羽蒙如中了魔征一般点了点头。
春节的法国华人街上弥漫着浓浓的年味,红红的灯笼、舞龙狮的队伍、卖糖人的艺人……中国红从街头穿到巷尾,又溜进每家每户的厨房里。周羽蒙围了厚厚的围巾,她的鼻头冻得通红,眼圈也红红的。她和顾明朗肩并肩站在拥挤的人群中看上蹄下跳舞狮的杂耍。周羽蒙望着身边嘴角挂着笑的顾明朗失了神。
突然接连的几声枪响,仿佛在人浪中投了几颗定时炸弹,惊起了滔天波澜。一时之间人们尖叫着惊恐地四散开来,她和顾明朗被慌乱的人流冲散了。她在人群中惶恐不安地大声呼喊着顾明朗的名字。这时候,一只充满了力量的手握住了冰凉的手。他蹙着眉头,声音低沉却异常冷静:"我在这儿。快走。"周羽蒙不知道他会带自己去哪里,可是她还是下意识地选择相信他,跟他走。
直到他们俩上气不接下气地随着人流疏散到安全的地方,顾明朗才松开了她的手。他邪魅地挑着嘴角笑了笑:“这种小概率事件也会被我们碰巧遇上,这在中国话里是不是应该叫亡命鸳鸯?”“顾先生……谢谢……”只周羽蒙低声说。“我有那么老?”顾明朗不悦地挑了挑眉角:"下次记住,叫我明朗。”他说话的时候很认真,努力咬出的"明朗"两个有些别扭的中文发音仍带着正统的法文腔。
十二

周哲找到周羽蒙告诉她他赌钱输了,被追债需要钱,周羽蒙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
她冷哼了一声:“周哲你是狗改不了吃屎!就算你哪一天死在外面也是活该。”
周哲没有气急败坏地大声嚷嚷,反而半眯起眼帘,笑意更深了:“周羽蒙,你还真是够狠心的。你以为你现在勾搭上了有身份有背景的阔佬,就可以摆脱我们了?”
周羽蒙微微一怔:“周哲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哦……那我去找顾明朗,他那么关心你,一定会帮帮你走投无路的弟弟的……”他意味深长地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
周羽蒙瞳孔蓦地闪烁了一下,几乎是哀求他:“周哲……你到底想怎么样?”
“替我办一件小事。”他低声俯在周羽蒙耳边说了些什么,她的脸色煞白。她神色复杂地垂着眼帘,有气无力地回答他:“好,我答应你。”
十三
法国的冬天总是满天飞舞着细碎的雪花。顾明朗要在雪地里拍一场MV。
他固执地让没有任何经验的周羽蒙出演女主角,引来了众人的质疑。他嘴角一横,众人立即禁声,各归各位。
屏幕画面里,周羽蒙倔强地挺直着背脊静静地跪在雪地里,一动不动。她的眉宇间有一丝淡淡的悲伤。风雪剪碎了她的头发,让她像极了一尊雕像。他看着她就这么着了迷,心脏隐隐作痛,无法控制地沉浸在了这场风雪里。他缄默地站在她身边,脱下外套为她挡雪。风雪几乎扎得他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出了神,不忍去打断这么凄美的画面。
"咔",场记向顾明朗比了个手势。顾明朗晃过神来,微微领首,伸手帮周羽蒙站起来。周羽蒙鸣鸣味味地站起来,脸色有些发紫。顾明朗脸色一沉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这个时候,几个金发碧眼的警察迎面走了过来。他们扫视了一眼顾明朗身边的周羽蒙:“周小姐,您涉嫌一宗诈骗案,请跟我们回警察局协助调查。”
顾明朗猛然一惊,侧身沉声问周羽蒙:“是不是真的?”周羽蒙纤长的睫毛上扑朔着毛茸茸的雪花。
“我说没有,你信吗?”
顾明朗的眼神起了一丝微妙的变化。他嘴角微微上扬,把她护在一旁,冷眼扫视着警察们。周围的气温似乎降到了冰点以下,震惯住了当议的人群。
“她是我的人,我信她。你们谁敢动她”他的庆气瞬间扬起,仿佛草原上一只怀怒未发的狮王。
警察们有些忌惮,面面相靓。带头的警察面有难色地重复了一遍:“对起,顾先生。我们必须带走周小姐。”
周羽蒙住前走了几步,顾明朗蓦地抓住她的手腕。周羽蒙挣脱了他的手
“Rachel,我没事。"她的喉吨有些发涩,声音依旧淡淡的。”
顾明朗纳纳地看着周羽蒙走进雪地里,她的背影似乎比任何时候更加薄……
十四
周羽蒙涉嫌诈骗金额数目巨大被起诉,隔天顾明朗就用高昂的保释金将她保释出来。
出警察局那天,也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周羽蒙一言不发,没有任何要解释的样子,顾明朗也不问究竟。他默默地打开车里的暖气,把一杯热咖啡自然地递给她。他安静地开着车,车里放着莫扎特的钢琴曲。周羽蒙喝着暖和的多糖咖啡,看着身边眼底有些疲惫的男人,眼眶温热…
十五
短短一周内,各大报纸争相报道顾明朗和她的绯闻,甚至挖掘出了她坐牢的父亲。甚至有人煽动说顾明朗藐视法律,纵容犯罪。更有谣言说他才是幕后推手,强烈要求工会将他除名。
顾明朗温怒地将报纸操成一团,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他气得浑身发抖:“整个卢森堡的脑子都蠢到这种地步了吗?”
他握紧了周羽蒙青灰色的手,目光坚定地告诉她:“一切交给我,我会处理好的。”
可是还没有等到顾明朗处理好,周羽蒙就悄无声息地不见了。
顾明朗心急如焚地找到了她的学校,学校说她已经办理退学手续离开了。
他又找到了她的公寓。昏暗的房间里空空如也,只有一张小小的桌子上放着一朵泛黄的旧襟花。他倏然面色惨白,手心汗渗浮——那是他很久之前演出时别过的襟花。他紧紧地擦着那朵旧襟花,左胸膛剧烈地颤抖着,疼痛得几乎快要晕厥过去。
后来,顾明朗几乎把整个卢森堡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她。周羽蒙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不费气力地从他的记忆里抹去,似乎是一滴水那样不留痕迹地就蒸发了…
十六
顾明朗霍然消癨了下去,最终病倒在医院。
他不知道,周羽蒙曾偷偷地去医院隔着玻璃窗看过他。
她蹲在楼梯口死死地括着嘴巴顺着墙缓缓地滑坐下去,低声抽噎呢喃着“对不起”。她骗了他,她把他扯进了这无休无止的阴谋中。她宁愿他恨她,那是她欠他的。
周哲当初的话如夜夜敲响的警钟时时刻刻提醒她。要么她和他合伙设计顾明朗,要么他要顾明朗身败名裂。她惧怕跌宕的命运,无从选择,狼狈为奸。
她不怕流言蜚语来攻击她,只怕闲言碎语伤了他。法国人最重视国家法律,顾明朗一旦被除名,就再也回不到舞台了。可是顾明朗是深沉夜空里那颗最明亮的星啊,还要在属于他的舞台发光很久很久……
十七
半年后,顾明朗复出,第一时间发行了新专辑《送你这陈年襟花》。一时之间勾起很多人对过去风花雪月的回忆,有苦有甜。这张专辑名噪一时,《送
你这陈年禁花》同名主打歌深受大众喜爱,毫无悬念地揽下了当年法国流行音乐的所有大奖。
顾明朗又回到了灯光迷离闪烁的舞台,迎接他的仍旧是热情如潮水般的歌迷。歌迷们奋力挥舞着荧光棒,声嘶力竭地大声尖叫着“Rachel,Rachel”。
他静默地站在陆离的聚光灯下,沙哑的声音轻声唱着:
“…../我遇见过二十岁的她/为她伸手挡拦路雪花/我深爱过的二十岁的她/还能否送她这陈年襟花……”
等他唱完整首歌,却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十八
三十六岁的顾明朗穿着一身黑色燕尾服挽着比他小十岁的新生代中国籍演员高调地出现在公众的视野中,他笑面如靥地大方宣布下个月即将在巴厘岛完婚的重磅消息。
周羽蒙抱着一只苏格兰灰猫坐在沙发上看见这条新闻的时候,猛然一抖,手中滚烫的咖啡洒到了手背上,刹那间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感袭来,让她泪眼阑珊。
一旁的老人深深叹了一口气,老泪纵横,满脸愧疚地说:"羽蒙,是爸爸对不起你,这些年委屈你了。"她鼻子一酸,轻轻握住老人干枯的手,浅笑着摇了摇头说,都过去了。
是的,都过去了。她离开顾明朗之后,周哲不改本性地一心想要翻本。他拿着那笔钱又进了赌场,出千当场被抓住,被打死扔进了郊外的河里。尸体三天后才被打捞起来,已经浮肿得几乎辨不出模样。继母疯了,送进了疗养院。一切似乎都结束了……
她蓦地想起了那个下雪天,他眼神笃定,斩钉截铁地说"我信她"。可是,她终究是欺骗了他,幸负了他的信任,和周哲合伙编织了一个惊天的阴谋,算计了他。她仓皇狼狈地逃离了他,她知道他一定会放过她。只是她没有告诉他,后来她走过无数的路,看过无数的风景,遇见过无数的人,却没有在美好年华再爱过那么一个他。
十九
顾明朗在巴厘岛举行的婚礼盛大简洁又不失精致。
这些年,他的梦里时常浮现那双海一样藏着无穷无尽秘密而又深速动人的眼眸。他无数次仿徨地呼喊着她的名字,无助不安地看着她面容模糊像一尾海鱼坠人茫茫深海。
当初的他像是一只汪洋大海里乘风破浪的帆船,而今他厌倦了水手的生活停泊在某个碎影的港湾。或许多年前他未曾说出口过他爱她,就像从未真真正正开始过,当然也没有冠冕堂皇的结尾。
顾明朗踏着婚礼的钟声缓步走进教堂,四周琉璃窗上全都是天使们的圣像。恍然间,他看见宾客席不起眼的角落里坐着一个带白色贝雷帽遮了半边脸的女人。那种感觉似曾相识,仿佛是她。他微微一愣,自顾自地浅笑着摇了摇头。他低头理了理胸口那朵微黄的旧襟花,然后笑容满面地走向他的新娘。
红地毯尽头等着他的新娘穿着洁白婚纱捧着花,眉眼像极了二十岁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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