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敲开门,门里的男人提着斧头,站在一条狗身旁。一条肮脏的狗。你能小点声吗?我说,不管你再砍什么东西,你打扰到我看动画片了。男人回头看看房间,闪出身来,掩上门,那条狗盯着我,龇牙咧嘴,恶心的泡沫低落到地上,像是某种菌类。有点意思,男人说。
真的,这动画片我跟了很久,终于大结局了,你能安静点吗?
男人晃了晃斧头。你怎么知道我在砍东西,我还贴了隔音棉的,声音大吗?
不大,就是一阵一阵,我很敏感,看动画片时不能有杂音,我会分心。
男人蹲下摸了摸狗头,掏出纸擦了擦狗的唾液,随后把纸巾踹进兜里。我才注意到狗眼发红。行吧,我们会注意点的。男人继续逗着狗,抬起头问,动画片真这么好看?
我开始一股脑讲述我有多喜欢这部动画片,为了看动画片连工作都辞了,因为我上班看,下班看,随时都在看,老板来视察时我都停不下来,还和主管打了一架,被开除了。
男人站起来,轻推开门,对着狗喊了一声。进去。狗抬腿转身,回头望了一眼。滚进去。男人喊。狗呜咽了一声,不愿进去,男人踢了一脚,狗哀怜了一声,闪进了漆黑的房间。我下意识跟随狗的眼睛望进门里,涉黑一片,但隐隐有熟悉的味道传来。
我说,那你注意点,等我看完了你随意。
男人点点头,我才注意到他的眉角粘着血迹。
行吧,再见。我回到房间,点开暂停的动画片,太特么精彩了。
没过多久,隔壁再次响起一阵怪声,如同斧头落在硬物之上,伴随着若有若无的狗的呜咽。
操。真是个没素质的。我带上耳机。
干。真他妈硬。砍了半天都砍不断。平时没见你这么硬骨头。干。我的眼睛,阿狗,去给我吊条毛巾来。毛巾,毛巾!不是狗绳,老子教你这么久怎么还不会。
来来来,吃块肉,吃了肉就要干活懂不,去给我弄快毛巾,在椅子上搭着的。
你他妈到底听得懂不,不是狗罐头。
干。他妈怎么这么蠢。滚过来吧。
我关掉最后一集动画片,伸了个懒腰,然后走到墙边,贴耳听隔壁的声音。已经好一阵没有听到砍东西的声音了。墙中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我循着声音在墙上游走,突然被脚边的东西拌倒。爬起来后,我盯着她的尸体出神。苍白的身体扭曲得像一个痛苦的比喻。我蹲在她身边,手指抚过她的身体,像抚掉一件旧家具上的灰尘。
我突然想起了动画片的大结局,久久不能从中抽身。这时隔壁突然传来一声狗吠,接着是一身惨叫,操。你他妈给我松口。身体撞上墙壁。一次又一次,直到彻底安静。我看见挂在墙上的相框像雨一样苏苏落下。我附身捡起一张,那是一张结婚照,我们像身后的阳光一样,模糊一片,但笑得像阳光一样。我擦了擦相框上模糊的血迹,转头看着躺在地上的女人。
你要是不阻止我看动画片就好了。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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