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子状网吧包间在工厂周围产生,和日租房在大学校园旁存在,性质是一样的。华阳桥也有宾馆营业,住宾馆一宿一百左右,装修华丽的宾馆,价格更贵。工厂的小男生,每个月微乎其微的工资,根本住不上几次宾馆。有人在恋爱初期,就开始向父母求援。欺骗父母说:谈的女朋友怀孕了,医生说胎心不稳,需要保胎等借口要钱。父母得知千里之外的儿子有本事了,自谈个媳妇并怀上骨肉,甚是欢喜。卖粮食卖牲口,支援儿子的壮举。如果寄给儿子的钱不够,就会东拼西凑,反正是为儿子能早日成家,肯定会下足血本。殊不知他们的宝贝儿子,泡妞一个换一个,追求新鲜刺激感。大多数男生的家庭,父母生活还是相当拮据,毕竟都是外地农村。
网吧包间的出现,解决了情侣单独处难的问题,确切地说,解决了彼此的生理问题。柜子状的单间,创造了绝对隐蔽的俩人世界。如果可以隔音,那就更好了,不过对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来讲,追求过于完美,一切都是徒劳。
“不要呀!隔壁有人,会听见的。不要,有人听见了!你个坏蛋。”,隔壁柜子里碰碰撞撞,女的嘤嘤细语,男的柔怀。
为了掩饰柜子氛围造成的窘态,玉辉故作镇定地盯着电脑屏幕,他戴上耳机,播放抗日战争题材的电影。销烟弥漫的战场,炮轰枪扫。
倩倩一点一点地倒在他身上,最后趴在他的腿上,他欲火高涨,恨不得马上拉开一颗手榴弹,和日本鬼子同归于尽。他很难堪!他心神不宁!经过复杂的内心斗争,他推开了倩倩。语无伦次地说:“时,时间,不早了,可以回,回宿舍休息了。”
倩倩没有回答,她捋了下秀发,眼睛像猫一样斜视着玉辉。玉辉额头渗出汗液,他思绪错综复杂。如同一个喝醉酒的司机,开车行驶在坎坷崎岖的山道上。倩倩在他火热的脸额上轻轻吻了一下。他仿佛看到醉酒司机在下坡转弯的一刹那,慌乱去减速,不料重踩了油门。车子一个漂移,飞出山路,跌落进万丈悬崖。车内传出大声喊叫:“救命啊!我不能死,老婆!我不能辜负你。”
不能对不住茗竹。玉辉顿时清醒,说:“回宿舍吧!茗竹说不定在等你。”
倩倩再次躺在他的肩上,说:“现在还不到十二点,急什么?茗竹应该睡着了。”。她的嘴巴离玉辉的嘴巴很近,玉辉与她相吻,一念之差的事。
玉辉又把她推开,站起身子,说:“我困了,回宿舍吧!”
倩倩俏皮地对他微笑,用手指弹了下他裤裆凸起的地方,说:“你用不得忸怩不安,我心甘情愿满足你。”
玉辉下体如同一只铁链拴着的魔鬼,眼看就要挣扎断铁链而重获自由,彻底爆发它的魔性。可是脑海中一遍遍重复着茗竹的名字,他暗自对魔鬼说:“再不克制你的兽性,我真的会把你割下来,丢进滚烫的油锅里。”
爱一个人,容不得背叛。
行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倩倩说:“茗竹没有选错人,你是个值得女人托付终身的男人,可惜将来那个幸运的女人不是我。……刚才你喝的矿泉水里面,我做过手脚,对不起!”
她的父亲平静地躺在手术台上,医生切开了他的肚子。拿着刀子在肚子上熟练切来切去的,一定是资深的主刀医生,他没有丝毫恐惧的样子,动作娴熟又稳重。他的口罩悬挂在耳朵一侧,他边手术,边对手术台旁边的一帮青年医生讲解。茗竹分明看见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见他在讲什么!青年医生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个手抄本子,略有所懂地记录主刀医生的讲解。青年医生都戴着各式的眼镜,从厚厚的镜片和稚嫩的脸庞,可以肯定,他们是博学多识的医科大学出来的学生。青年医生里面有个女医生,她中等身材,姣小瘦弱。她头顶尖额头低窄,挂着一副金丝花边的眼镜,使她欠缺女人身上独有的美感。青年女医生像在观察一位海味料理师分割三文鱼一样镇定自若,不时还会故作媚惑姿态,以求博得主刀医生青睐。
到底怎么了?茗竹呼唤着父亲,可是她发现声音根本无法传播出去。她尝试去父亲身边,晃动一下父亲,可是她指挥不了自己的两条腿。她试着抬下自己的胳膊,天呐,连胳膊也不听指唤。难道自己的中枢神经坏掉了?她着急啊!焦灼啊!
主刀医生掏出了父亲的两片肺叶,高高地举在手上。血淋淋的肺里有液体流出。不是鲜红的血浆,是黑色的浓稠的粪水状物质。是墨汁!不对,是煤炭灰混合物。
“快点把肺给填回去啊!该死的医生,你这样的行为简直是草菅人命,轻易夺取父亲的生命啊。”
茗竹不停地往喉咙运气,她要喊出来,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慈祥的父亲惨遭罪恶医生的蹂躏。她醒了,对着上方的床板凝视一会,侧头看着宿舍每一样摆设。空着的床铺是上白班的,睡有人的床铺,和她一样,是上夜班的。原来是一场噩梦。她努力寻找脑海中留存的梦境碎片,很奇怪的梦,难道父亲咳嗽加重了?她知道父亲的病很难一夜之间痊愈,唯有真诚的祈祷,希望上帝怜悯,让父亲的病逐渐好转。
她打开手机,显示下午四点零七分,有一条未读短信,玉辉发过来的。玉辉在短信上说:倩倩的事已经跟我讲了!我认为肚子里面的孩子,越早流掉越好。明天早上下了班,一起去趟松江中心医院吧。
倩倩意外怀孕,茗竹也是昨天才知道。月经连续两个月没来,人又变得嗜睡,用测孕试纸一试,两个红杠。毫无疑问,确实是不小心中奖了。
倩倩蜷缩着身子睡得正香,茗竹穿衣起床,小心翼翼地出了门。
天阴沉沉的,闷热的让人心情不悦。香樟树葳蕤的枝叶,迎风偏偏起舞。人站在树下,却感受不到丝毫凉爽。
茗竹拨通了芣苢的电话。
“哥!下班了没?”
“是的,刚从公司出来。茗竹你上夜班,怎么醒的这么早?”
“下了班就发困,躺在床上就睡着了。我方才做了个噩梦,关于咱爸的!”
“咱爸啊!好好的,”,电话那头陷入沉思。
茗竹决定说个谎:“咱爸的病,邻居告诉我了。你就不要隐瞒我什么!”
“哪个多嘴的邻居,嘴咋那么八卦呢?”
“你别管,快点说。”,茗竹用脚踢了下香樟树,她心脏跳动加剧,手开始颤抖。
“唉!咱爸检查出来是肺癌晚期。不过你不用担心,已经进行了一个疗程的化疗。现在就是缺钱,所以我不能在老家陪他,出来上班挣钱。困难会过去的,爸的身体会恢复的。我找了份兼职,给别人当家教,现在正准备赶过去。”
茗竹的眼泪如豆般地落下,她强忍着压制住自己的情绪,说:“路上慢点儿!你不要累到身体。挂了,我去食堂吃饭了。”
她请假五天,得到了刘主任的允许。刘主任语气和蔼可亲,说:“父亲生病是大事,百善孝为先。五天假不够的话,倘若来不了,我自动给你续请。不过五一三倍的加班费,你记得回来上班。”
工作上大发雷霆之怒,粗口成章的女强人,掩饰不住她心善的一面。很多时候,人们总是单一地看待一个人,并罔作谬论,错误的评价一个人的好坏。没有绝对的是与非,人前说人,人后被人议论。刘主任算得上是个好人,她胸襟宽阔,不改初衷。
玉辉对茗竹请假,持默认赞同的态度。癌症是一种死亡率很高的疾病。
平楼村的村长——廖瞎子,身为村长期间,上瞒下骗,贪赃枉法,鱼肉百姓。说他瞎子,其实他并不瞎,他睁眼做坏事,村里村外,大人小孩,都称呼他廖瞎子。很多人是背地里议论他是廖瞎子,玉辉听过称呼他廖瞎子的,只有两次。村中浪荡的四维妈对他说:“瞎子,这阵子别去我屋了!维他爸回来了!”,玉辉恰从二人身边经过,当作没听见,心想:连小孩都瞧不起的四维妈,最近不敢肆意妄为,原来当家的回来了。还有是平楼村委的狗儿大队长,带有官腔的声音在村头的杨槐树上的大喇叭里响起:“瞎子!瞎子!抓紧过来迎驾。我们可领可亲的乡长大人,体恤民情,下来视察工作了。如今我们物阜民康,全靠乡长大人正确领导。”
廖瞎子和母亲有过口舌之争。乡里打的口号——要想富,先修路。村委就把修路的任务分摊到每家每户,有男人在家的去干,没男人在家的出钱。玉辉家户口本上四口,父亲外出打工,爷爷过世,奶奶在叔家户口。收修路费,按照四人收,每人四十,是个不小的数目。家里不宽裕,母亲想去干活不出钱,廖瞎子以赶工期为由回绝。
小麦刚露出麦苗,赶工期修给谁用?离农忙早着呢。母亲无奈把四人的钱都交了。不交钱的人修路,修到来年收麦,仍没完工,几场大雨,路依旧泥泞不堪。
扯淡的在后面,明明交过钱,廖瞎子又上门催修路钱了。你说交过钱,收据呢?收据放在口袋洗衣服时忘记拿出来,被水泡成渣渣了。母亲曾在人场说洗衣服把收据搞丢的事,四维妈也在。
母亲对天发誓道:“我若是没有交过修路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深秋季节诅咒被雷劈死,为免心不诚。廖瞎子的誓言才显得有水平:“我要是收过你的修路钱,身患绝症,寿不满半百就拉去火化。”
苍天在上,大地作证,恶人有恶报。廖瞎子患胃癌,不出一年就死掉了,有人说,他是被癌吓死的。
可茗竹的父亲不是坏人啊!竟然遭受不幸。
他要送茗竹到车站,茗竹不肯,怕耽误他睡觉。她说:“今天星期日,医院人应该要多。明天早上下了班,你带倩倩去医院,她是我最好的闺蜜,你一定呵护备至。”
宿舍园区的便利超市,玉辉买了零食水果之类。
“我坐车只喝水就可以了,买这么多东西,浪费钱。”
玉辉挠挠头,说:“农夫山泉买了四瓶,够你喝的了。万一你饿了!车上吃的很贵。上车前吃个橙子,防止晕车。”
厂门口的公交站台,挤满了刚下班的等车员工。他们中大多数是一对对小情侣,恋爱的热火燃烧着他们尽情挥霍青春。
天太热了,风也热的偷懒了!风吹的是多么不情愿。路旁垝垣处的一片空地,被人种上了油菜。油菜花凋谢落尽,青绿色的饱满油菜穗,一簌簌、一丛丛,压弯了枝头。
车来了,茗竹即将上车,玉辉松开了她的手,说:“无论发生什么,有我爱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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