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一周后，化验结果出来了，草谷果然又叫他们俩过去，但青石声称自己要修改论文，让玉书自己去把检查结果领回来。
玉书明知道他不过是怕草谷师姐再给他诊脉开药，而有意避开，却也没说破。正是暑热最盛的时候，玉书也多少有些心疼他，无非是跑个腿罢了。
“草谷师姐。”
玉书和等在办公室里的人打了招呼。
“怎么只有你自己？青石呢？”草谷看他身后没人，疑惑地问。
“师兄有事，有一篇论文等着发表，他得修改一下，就让我来取报告。”玉书笑，“师姐有什么嘱咐的话，我会如实转告他的。”
一向稳重温和的草谷医生少见地皱起了眉，“嘱咐也没有什么用，每次都告诉他要多注意休息，清淡营养饮食，不要熬夜、劳累，他答应得好好的，回去就不当一回事。本来身体就不好，真是的。”
“师兄的身体很不好？”玉书侧目，“我看每年的体检记录都还可以……师姐是说他的眼睛？”
“眼睛已经是这样了，身体还不好好照料，真是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师兄的眼睛，不是天生的？”玉书讶然，相处了十几年，青石自己不会提起，周围的人也体贴地从不曾提及，导致玉书一直想当然地以为青石的盲眼是天生的。
“不是，”草谷说，“他十几岁的时候出过事故，颅脑受伤，造成了视神经损伤。当时手术风险太高，只能选择保守治疗。后来命保住了，但你知道视神经是不可逆的，也是不能再生的……”
玉书在医院里留了很久，等他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正是华灯初上时分。街上灯光接次亮起，玉书远远地望向自家的窗口，灰色布帘里不知何时也透出了融融暖光。
“怎么回来晚了？”青石坐在写字台前，似乎是在打盲文，听到他进门，停住了动作，开口问道。
往桌上放东西的窸窣声顿了一顿，“在草谷师姐那儿多耽搁了一会儿。”
青石不以为意，“是不是师姐和你说让我多休息，不要劳累？”
玉书略显无力，“你都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不好，怎么我从来没见你注意过？”
青石轻哂，“医生的话，不可不听，也不可全听，他们总是用最坏的结果来考量人，哪里有他们说的那么严重？”
复杂的目光却终于望了过来，“这次不一样。”玉书回忆草谷说的情况，脸色少有的发冷，“师姐说你颅内有新的血块，虽然很微小，但新西兰那次的检验并没有显示出来，因此怀疑你是外伤性蛛网膜下出血，引起轻度炎症。”
一听医学名词青石就忍不住扶额，“草谷师姐不会是想抓我去住院观察吧？”
见他仍是一副无谓的态度，玉书心下刺痛，却又有几分心疼。
“师兄！”
听出他话语里不同以往的一丝沉郁，又带了几分莫名的焦躁，青石侧首，终于放下了手边的东西，走了过来，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放心吧，我自己的身体自己很清楚，没有什么症状，就说明不严重，就算去了医院，也不过是观察，在家观察也是一样的。”
这话与草谷说的不谋而合，玉书心下怨责又有些无力，又转念他这也算是久病成医，心里又涌上一阵难受。
“师姐又给你开了新的药……过两天还要去复查……”
看着若无其事就要走开的青石，玉书忍无可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师兄……若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玉书语重心长地说，“师姐说血块若增大会压迫神经，会很危险。”
玉书自草谷那里，带回了不少东西，除了一些清热解毒，镇惊开窍的药，还拿了两本医书，一本药典，甚至还拿了一包针灸用的针回来。安顿青石卧床静养之后，玉书把医书药典都搬到了青石的房间里，他就坐在青石的写字台前，一页一页地翻看起来。
他读书向来很快，青石安静地听着纸张翻动的声音，时而一页一页均速翻着，时而飞快掠过几页，时而又停下来似是在细细研读。不规律的声音，仿佛暗合着某种韵律，听不一会儿，青石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身边多了个人，玉书的气息幽幽地显得无处不在。
青石有点恍惚，似乎时光倒流，他抬起手轻轻地摸上玉书的面颊，想要确认。指尖刚刚沿着五官的线条勾勒出秀雅的轮廓，玉书就抬手抓住了他的手。
“师兄，”嗓音还透着几分睡眠的含糊和慵懒，下一秒却已经警醒地靠过来，
“哪里不舒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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