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二弟
我是长姐,比二弟整整大十岁。二弟生的白净,俊眉秀目方脸盘,且又聪明伶俐,自然钟爱他几分。
我试图从经年的岁月沉疴中,回忆他出生时的真实情景,但似乎确凿记不真切了,只记得妈妈怀他前二年的事情——
七五年妹妹出生后,即赶上计划生育。当时的计划生育政策要求,凡辖地区域,三胎家庭的育龄妇女执行政策,一律做绝育手术。偏巧妈妈在生育妹妹后一年多,患了阑尾炎,需及时手术。因阑尾炎手术而暂时逃过当年那茬儿绝育手术,才有了之后二弟的侥幸来到人世。按说,二弟合该是幸运的,应该是负有大使命的。
依稀记得是一个秋冬。妈妈在镇医院做阑尾手术,我和大弟由父亲带着走八九里路去看她的场景。那时,我八岁多吧!上小学三年级,大弟五岁。想来,一向疼爱儿女的妈妈,住院一周,不见三个儿女,自然十分牵挂。我和大弟也想念妈妈,又没到过镇上,也可能是父亲接妈妈出院或者只是带我俩去看看妈妈。只记得见到妈妈时,她还虚弱地躺在床上,我们依偎在她床头枕边,妈妈抚摸着我俩,笑脸柔声问着话。怎么回来的?一点儿都不记得。按那时的年龄,没有交通工具,两个孩子,一个八岁,一个五岁,父亲也不能两个都驮着,步行走的那个一定是我。八岁的孩子,一天走一二十里路,一定累坏了,也一定会在记忆中留下深刻印象。但我分明一点儿都不记得,可见那次应该是父亲去接妈妈出院时捎带我姐弟俩去的。却又分明觉得1978年前没有包产到户,我家不会有架车和牲口,那一定是用生产队马车给妈妈接回家的。
可喜妈妈之后竟怀了二弟,于第二年冬天生下了他。记忆中不知道是否是二弟出生时的情形,一个霜露浓重、寒气逼人的清晨,我上早自习回家,只见妈妈住的那间房,窗户上堵满芝麻杆,屋里请来了邻村的赤脚医生。二弟出生后,才让我进屋,拉开妈妈房间的竹门,还见地上铺的一块塑料薄膜,可知这就是妈妈生二弟的产床了。多少年这一幕还刻骨铭心,寒冬腊月天,冰冷的地上,妈妈痛苦哆嗦了多长时间,才完成了艰难的产程?呜呼!无法可想,穷苦岁月中,女人生产孩子竟是如此残酷辛酸的情形吗?我那可怜的妈妈啊!
据说,第二日早晨,村上便有一个和父亲年龄相仿的泼皮无赖男人,仗势到村子里大骂了一通,骂的大概意思是,我父亲又得了一个儿子,比他多一个孩子。不知道忍气吞声的父母此时是憋气呢,还是沉浸在二弟出生的喜悦中?当然是小人的谩骂大可忽略不计,毕竟二弟是妈妈因手术侥幸多得的一个男孩儿。当然,生二弟不久,妈妈就响应政策,做了绝育手术,也随之,一向乐观健康的妈妈渐渐地身体不好起来。之前,听父亲讲起这番经历,是要二弟记住他出生这个分水岭,要他报孝疼爱妈妈,回报爹娘,并未深究。现在想来,当时的妈妈大小生产六七个(成人不成人的都算上),产后不得歇息的亏损,繁重农活的劳苦,加上连续二次手术和一次寒冬生产的耗竭,便落下了风湿病。那时,妈妈不过三十二三岁,本该身强力壮的年龄。但从此,妈妈身体频频添病,肾炎,体虚、浮肿,之后中过风、患过一次精神错乱方面的病,再之后就是要了她命的病。想来,没有健康妈妈的精心呵护,二弟从幼年到童年的养育,一定缺失了一些及时“看到”与关注。虽然他的可人俊俏很招父母的喜欢和疼爱,但四个孩子的家庭负担,加上妈妈的身体每况愈下,农活繁忙又缺劳力,这种负担加剧了家庭氛围的恶劣凝重。而二弟出生后的前几年,我已出外上学。二弟出生后的第二年,我即去镇上读初一,四年初中后读师范,我离家更远。心疼路费,一学期或许回家一趟二趟。有深刻印象的,便是第一年读师范回家,和弟弟一床睡的情景,也许印象中,他最小的缘故。我特别喜爱弟弟,也臆想弟弟出生以来,也得到了许多疼爱和很好的照顾。再之后呢?有关我与二弟幼年的印象便是,师范将毕业的一个暑假,在家催促二弟学习或考试他功课的事儿。那时,他一二年级吧!最是贪玩儿,小小年纪就极倔。见他对学习不上心,我失望伤心之余,斥责劝告他要争气上进。可见我那时已对他报大希望了,虽然我也不过是个大他十岁的孩子,但长姐似乎是有家族使命和责任的。关于他的幼年,耳闻的便是父母时而背他上学的事情,可想,那便是父母对二弟的期望和疼爱了。
我自问,我能从、我意欲从当时的家庭和父母,以及二弟的幼年蛛丝马迹里,寻找些什么呢?又想从这些心理线索里来求证和解码什么呢?我这样循迹的意义和价值何在?一个人的人生轨迹或者是心灵轨迹,或许只有他亲自解码才有意义,因为别人看到或感受到的未必真实,真相只藏在他的记忆和身体里,需得他有探索的兴趣和发掘的勇气,也只有这样才有意义。我决定不再探索下去,或许这也许是对他个体的尊重,留给他自己吧!这是他的使命和权利。
愿一切个人的智慧和力量从地下深层觉醒和萌生!愿你成为家族及大姐心目中一直期待崛起的弟弟!不,我又错了!愿你成为真正的自己!愿一切先祖的力量及家族的能量赋予你、托举你振起!
20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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