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最后的疯狂
清晔／文
接下来的日子，教学楼二楼挂上了一个特别醒目的高考倒计时牌，整天在那里惊心动魄地刺激着大家的神经：61天。还有两个月，太可怕了！每天老师们走马灯似的进出，相互抢晚自习，刚写完一篇试卷又发三篇，根本做不完也看不了书。一放学，邢楠就拼命蹬车往家赶，但总是会被房爱芸追上，无奈地搭伴一起走。她总是满脸幸福的样子，其实成绩也不怎么样，她眉飞色舞地讲：“你知道么，现在黎小晖忽然追求我。”
“现在吗？”
“就在现在，我做梦也没想到他会找到我。”
“他喜欢你漂亮呗。”
“这么多年，他怎么不追求我呢，昨天他请我吃西餐，说喜欢我。”
“你接受了吗？”
“他就是有点矮，不过很帅，做朋友还可以。”
正说着，黎小晖从后面骑车赶上来，他并没有招呼邢楠，只是拍了一下房爱芸的胳膊，“走，我带你吃冰激凌去。”
房爱芸立刻笑逐言开了，她回头跟邢楠摆摆手：“那我先走了，拜拜。”
“再见。”
看着他俩远去的背影，邢楠想起一个电影的名字《最后的疯狂》，还有两个月就高考了，相处三年都淡如水，最后时刻忽然擦出爱的火花，俩人真是风流之人。黎小晖先前还像苍蝇似的盯着“大模特”，这会又朝向了房爱芸，也许对于他或她，这样才是排解苦闷的最佳方式吧。
转天数学课上，张老师向全班宣布了一个消息：“黎小晖从今天起，带着铺盖卷正式入住学校，下定决心做最后的冲刺。知道努力了就行。现在还不晚，大家给点掌声鼓励鼓励他。”全班立刻掌声雷动。邢楠真没想到黎小晖竟然是个不断制造“奇迹”的人，看来，高考这架战车能调动起一个人的所有能力，让每个人以自己特有的方式扮演好战神的角色。
又有一段时间没碰上吕毅了，这多少使邢楠情绪稳定些。吕毅是真正该玩的时候就玩，该学习时就认真学习的人。透过窗户，邢楠看到他在操场上和几个男生高兴地踢着毽子，头发在额前一荡一荡的，像鸟儿的翅膀在轻快地拍打。但邢楠也会无意间看到他坐在教学楼前的宽大水泥扶栏上。头斜靠着圆形石柱，眼神迷茫地望着远方，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学习那么好，前途一片光明，还会有什么烦恼呢？他该不会是因为……”邢楠不像再想下去，不愿去触及那个自己不配有的想法。她不想思考什么，包括现有的成绩，渺茫的未来，只想老师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直到最后一天。
物理实验室关闭了，邢楠头脑一片空白，不假思索地拿着饭盒和书出了校门。她盲目地在街上走。从老远看，地铁两边一边堵一个卖香烟的，另一边堵一个卖冰棍的，她不想再去那了。走着走着，一眼瞟见路边的存车棚。这个车棚很大，一个老太太正坐在小屋里看一个小电视。
不知哪来的勇气，一向腼腆胆小的邢楠伸手敲了敲小屋的门。
“大娘，我是旁边宏英中学的高三学生，我嫌中午教室里太乱，不能复习功课。我想在您这车棚里念会儿书，就一个小时。”
“行，去吧，闺女，拿个板凳。”
邢楠将板凳拿到车棚最前面，那是光线好点的地方。先吃饭，然后念书。她隐约看到那大娘对别人说：“你看，这孩子，人家就是冲，敢向外人求助，我们那孙女就没这胆量。”她听着，觉得好笑，自己生平第一次被人视为很冲的人，胆大的人，真有点不可思议。
没有一个人能永远理智地说清楚一个人究竟应如何捱着身心疲惫的日子，但只要人不愿死，怎么都能度过它。车棚里异常闷热，存取车的人们投来的眼神，一阵阵不断袭来的倦怠，统统都能稀里糊涂地捱过。进了教室，聚精会神地听讲，认真记笔记，努力练卷子，下工夫背书都能一样一样地度过，直到6月30日。
邢楠也使足劲进入了冲刺状态，她的每科笔记都写得密密麻麻的，还有纠错本，也就是把做过的错题改正整理出来，光这些就近十几个本，书箱里被堵得密不透风。天天下课她就拿出来翻看复习。英语笔记是她比较用心做的，还把以前那个学校里老师讲的也补充了进去，所以她最看中这本笔记。这天她照例在课间复习了一页英语笔记，然后把它放到书包里，站起身来去打水。打水的同学真多，一直排到上课铃响了才打到。她慌忙跑进教室，这节是常老师的课，她多少松了一口气，回到座位上，开始拿出卷子、精编，听老师讲题。遇到难点重点时，她想起要拿出笔记本来，于是打开书包，翻了一个遍，竟没发现那个本。她有点慌了，“不会啊，明明下课时放进去了。”她重又一点一点地彻底翻检了一遍，还是没有，她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了，又去书箱里检查，依然一无所获，她还不死心，桌上、书包里又反复查找，可那笔记却似人间蒸发般不见踪迹了。这下她彻底心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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