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尘间红叶
01
晚风习习,新月如勾。她漫步在大桥上,身边是川流不息的车辆,奔驰而来,疾驰而去。桥两边的路灯,亮着。站在桥上往下看,波光粼粼的江面上,沉寂一片。
“哥,见一面吧!”电话那头的他沉默了,很久,她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说,“你来找我吧。”是的,他来到了她的城市出差,只不过一个江北,另一个江南。
她也无语了,良久,才说,“是啊,这段距离比二十年还要远。”江面上驶过一艘船,“呜呜”的汽笛声,将人的思绪拉回到从前。
那年高三,晚自习,突然停电了。教室里漆黑一团,只听见楼下的班级里爆发出阵阵掌声和口哨声。那群不知愁滋味的学弟学妹们,将这次突如其来的停电,当做了无聊中的游戏。
而他们高三整整一层楼,静寂一片。黑暗中,有人悄悄摸索出抽屉里的火柴和蜡烛。教室里,烛光点点,映红了一张张年轻,棱角分明的脸。
她趴在桌上,忘记带钱,没买蜡烛。隔着一张桌子,斜对着她的人,一直偷偷观察着周围的动静。终于,他把手中的蜡烛一掰两段,朝着她的桌子悄悄丢了过去。
蜡烛正好落在她的胳膊弯里,她抬起头,像只受惊的小鹿,四处张望。他慌忙把头埋进书堆里,暗自得意:才不让她知道呢,自己好好琢磨去吧。
离高考还有一段时间,父亲跟他长谈了一次,极力说服他进部队锻炼。他纠结迷茫,并不出色的成绩,看不到未来的高考。在父亲的全力推动下,他一步步远离了自己的梦想。
换上崭新的绿军装,他走进教室。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盯着他。他一眼搜索到她的目光,惊诧,疑问和失望。他低下头,默默地从她身边经过,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最后一次跟同学们,坐在教室里,还有她。他没有跟她说再见,心里想说的话,都对着她埋头苦读的背影,悄悄地说完了。他觉得,即使没有说出口,她也一定明白。
他走了,她回头望着那个空空的座位,心里好像缺了一个口子。要用多少习题和无眠的夜晚,才能补上它。
02
她也走了,去了外地读书。毕业了,她剪去了痴长多年的长发,忙着恋爱工作和生活。男友高高的瘦瘦的黑黑的,有点像他。有时候也有过错觉 ,身边陪着的人似他。
不久,男友也离开了她,回到老家父母身边,说过“再也找不到如此对我好的人了,可我还是不得不离开你。”
她没有再纠缠下去,很快将所有的热情投入到工作和新的生活中。身边的同学要结婚了,男朋友从老家一直追到此地,五年的时间里步步紧随。她也渐渐明白,失去的真的就已经失去。
结婚前,她回了趟家。同学朋友闻讯赶来,凑了一桌子,没有他,好像还在部队。那时候她似乎忘记了他,是一个他俩都要好的同学悄悄地跟她提及。两年前,他曾经回来过,跟同学们询问她的消息,听说她订了婚,生活的很幸福。
离家时,他答应了家里的提亲,是父亲老战友的女儿,只等他从部队转业回来就结婚。
清晨,她一个人来到母校的操场上。离开那么久了,只有那两排高高的白杨树,仍坚守在这里。斗转星移,人来人往。它们静立不语,相互陪伴,不离不弃。
她仰望天空,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落在她的肩头。远方传来清脆的下课铃声,泪眼模糊中,她依稀看到他的身影。高高的,瘦瘦的,迎着风大步向她走来。
她努力扬起嘴角,微笑着,“嗨!好久不见。”声音落在空空荡荡的林荫道上,他的身影与她擦肩而过,渐行渐远。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03
去年,老同学聚会,他以为她一定来。早早等在母校的大门口,从日出到日落,她都没有出现。他在酒桌上喝了个酩酊大醉,心里埋藏的那个小黑点,越来越清晰。
老友看不过去,拉着他去了操场。借着酒劲问他,“还是忘不了她吗?”他坐在草地上,抱着脑袋,扯着自己的头发,“我真的是个混蛋!”
老友当胸给了他一拳,“你这样,她也不会知道。”他哈哈笑了,“活了近四十年,真TM不想做个好孩子。”高三那年,成绩不好,遵从父命去了部队。不敢跟她说再见,给不了她承诺,许不了未来。
别后,她的消息只敢听别人说,一直在远处看着她的背影。想不到,有一天她会走出自己的视线,再也不见。
近二十年的时空阻隔,他以为思念和情感早已风化成沙粒,被他偷偷裹进心田。那知它终有一天会那么深刻那么真实,咯疼了脉络神经,心底有一个强烈的声音,想她,念她。
04
第二天早上,他在宿醉中醒来。手机上有一串陌生的号码,老友留言,“不知道我这么做对不对,帮你也是帮我自己,那些年我们都是好孩子。”
拿着她的号码,他欣喜着犹豫着,这两年一直往返江市出差,想过联系她,又一次次推翻自己。也期盼着有一天,在街上再一次相遇。
他终于鼓足勇气,在去江市的车上拨通了她的电话。是个孩子接的,小伙子的声音有点沙哑,大概正在变声期。他极有礼貌,仔细地询问了他的姓名,很周到地说稍后给妈妈微信留言,并且留了她的新号码。
有了这么个小插曲,他不再紧张无措,再次拨通她的电话,“是你吗?”“是我!”长久的沉默,双双红了眼圈,湿了眼眶。
他说喜欢过她,想念她,忘不了她。她轻笑着,“过去的,不要再提了。我们还是老同学好朋友,欢迎你来家里做客。”
长久的无语之后,他黯然神伤,“还记得那半截蜡烛吗?”她惊疑地问,“你怎么知道?——原来是你!”他苦笑着,“你不会懂得我的心情,是不是很傻啊。”
她差点哭出声来,一直以为他没给过自己答案,原来他比自己隐藏的还要深。那半截蜡烛,是晚自习停电时,有人从背后丢过来的。她回头找了半天,没发现可疑的人。这些年一直对那个人心存感激,却错付他人。而他竟然独揣这个秘密,一个人苦守了二十年。
给她写过信,一直揣在怀里,每次负重越野训练,他感觉与她没有分离,一路相随。去过她的城市,没有见到她。分开多年她一定变了,更漂亮了。追她的人一定不少,难道要她一直孤单的一个人,等着他吗?
长大了,还是给不了她想要的未来。
05
她说,“哥,见一面吧。”真的好想立即答应她,可为什么还要犹豫?
夜深了,她带着耳机听他微信空间里的歌,几乎每首都有那么一句,戳中心窝。最后翻到两句诗:我有所念人,隔着远远乡。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
三天后,周末。她决定去江南,不知道他还在不在,只是想去一个离他最近的地方走走。先生笑她,这么久不见你出门了,会不会迷路?她说,“好像有十几年了呢,这次请保镖一路随行。”
儿子跟她一起,去的时候坐车过跨江大桥。一路上孩子兴奋着东张西望,还用她的手机拍了照片发了朋友圈。
打开微信,他的留言,“你在哪里?”她回答,“离你最近的地方。”“你真的过江来了,把地址发给我,等我。”
他收到她的位置图,在酒店换好衣服,兴冲冲出门来。打车的路上,电话响了。他抓起来,“我马上到。”却听见那头的哭泣,“女儿急性肺炎,你快回来吧!”是妻子。
他慌乱中请司机往回开,一边打电话给领导请假。一路上奔忙,心慌意乱。这些年,他在外奔波,家里多亏了妻子照顾老人和孩子,给了他一个温暖的家。连续坐了十个小时的车,不停地跟妻子联系着,询问女儿的情况,心中隐隐有种害怕。赶到医院,冲进病房,看见小脸蜡黄的女儿和憔悴不堪的妻子,她俩抬头朝着他微笑。陪着母女俩打完点滴,安排妻子回家休息,自己守着入睡的女儿,他的心终算放下了。
疲惫不堪跌坐在椅子上,裤兜里的手机咯疼了他。他猛然想起,走得匆忙,竟然没有跟她说再见。她会不会还等在江边?
打开手机,只有一条未读信息。“离别了,要好好说一声再见。愿我们这辈子都做个好孩子。珍重,再也不见。”
06
她守在江边,足足一天。日落西山,染红了半江水。没有接到他的只字片语,她知道他不会来了。他如今的沉默,像极了二十年前的不辞而别。
儿子问她,“妈妈你怎么流泪了,是风迷了眼睛吗?”她偷偷擦了擦,“哪有?”风迷了眼睛,会流泪;伤了心,该怎么办?
“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呀?”是的,回家。回时,去码头乘船。儿子在甲板上欢呼雀跃,她注视着岸上的码头,越来越远。浪花一朵朵,开在前行的航线上。船开过后,浪花散去,留下一片泡沫。离开的地方,最后只剩下一个小黑点,当江北越来越近,它已经消失不见。
她打开手机,默默地删除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这一次没有哭,没有人知道她心底那句“再见!”竟是对他说的最后一句。
从此,山高水远,不再相见。离别后,用漫长的岁月来思念,太苦涩。我会慢慢忘记你。
end
我是尘间红叶,坚持将美丽进行到底。
网友评论
文的题材,我是很喜欢的,多年前的情,在岁月里沉淀成了心里的结。想见面也就是解开心结,然而却只能做个好孩子。这个别,看得老荒很虐心。提几个建议和看法。
首先,作为一个公共平台的小说,能否考虑一下用具体的名字,可能会让文更容易清楚一些。满屏他,她,固然写字的你清楚,但看字的人着实有些晕。(这毛病老荒也有,有时总以为自己说得很清楚了,其实看字人未必清楚。共勉!)
其次,很多人喜欢用倒叙穿插回忆的手法来展开故事,这个固然可以让整个故事更加的紧凑。但是,这个手法有个很让人尴尬的地方,回忆的地方,写少了(交待不清),写多了(不合逻辑)。越是久远的回忆,能记住的通常都只有点滴,而非很完整。越完整的回忆,只是让人越觉得奇怪。不能完整,那么只能取舍,这个尺度很难把握。(老荒也一直在找寻这个平衡。)
再次关于情节。
如果删除掉某一部分情节,对于整体故事来说影响不大,那么这这部分的情节是否真的需要存在吗?短篇,短小精悍,虽说不必惜字如金,但也不至于可以随意的展开情节来分散读者的注意力。——老荒的一个朋友这么说短篇。
譬如蜡烛,有没有蜡烛那段对文真的很重要吗?两个好孩子彼此有了感觉,那么蜡烛就多少有些多余了。(老荒不懂红叶为什么很刻意的强调蜡烛。)还有,两个人隔了那么多年,还能一起想起那段蜡烛。这个老荒觉得有点奇怪。
最后,红叶能否辛苦一些,对于全文做一个比较大幅度的取舍和安排呢?老荒提这个要求,着实有些过分。并非说这个文不行,或者说这个文不好,而是老荒希望看到更好的文,也许红叶也这么希望吧。
这个修改会很累人,(老荒是打死了也不愿意这么大幅度的修改,因为很痛,虽然朋友说改了后进步会很大,但老荒怕疼!红红脸),所以如果红叶喜欢的话,不妨把文的所有枝节都罗列出来,重新进行组合和取舍。让故事更紧凑,让情感更饱满,让力气花在刀刃上,让文字回归它该有的张力,也许是所有写字人的追求。
譬如,删去某个人物视角,从单一的女主视角来讲述故事,好像会更容易把读者带入到文中。等等诸如此类的调整和修改!
以上为老荒个人建议,与征文活动评选无关!
幻想围观团 青铜水瓶座 荒 深夜围观
有没感觉我今天所写竟然也碰触了这个主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