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枪扫射声中我寻找遮蔽的战壕。
一个手雷在我右手边三米的位置爆炸，瞬间一切都变慢了，时间以一百分之一的速度运行。
我能看到一颗手雷的碎片朝我额头飞来，同时还有四只蓝色的火球，夹杂在纷飞的泥土中。
这种火球我从来没有在战场上见过，难道是敌人的新式武器？
在那个碎片即将打进我额头之前的千分之一秒，蓝火球全部从胸口进入了我的身体。
我的眼前立即一片火红，意识进入昏沉……
我的肚子被一个炮弹的碎片划开，肠子流了一地；
一颗子弹打穿了我的眼睛，穿透我的大脑，从后脑勺爆了出来；
我的胸口和心脏连中七枪，无数鲜血喷洒而出；
一个手雷把我左大腿炸断，血不停的流不停的流……
我终于明白，凡是被我杀死的人，我都要一一体会他们死亡的痛苦，那些蓝火球就是死者的幽灵。
四个死亡经历一结束，我就被那个碎片击穿大脑身亡，也化成了一团蓝色的幽灵。
我看着战壕中脑袋已经被打烂的自己的身体，一生的记忆在意识深处翻腾，情感的漩涡几乎要把我撕碎：童年、兄弟、爱人、家人……
在灰蒙蒙的大地上，我恍恍惚惚地飞往敌方占领的丛林，本能驱使着我去搜寻那个杀死我的人。
他正躲在一棵树后瑟瑟发抖，左边耳朵已被打烂，流了很多血，脸上满是泥土和血液的混合物，看不清模样。
他身边并没其他幽灵，看来我是被他杀死的第一个人。
我暂时还不能进入他的身体，要等待他的“死亡时刻”到来。
在等待的时间里，我来到他面前观察他——这个时候他还看不到我。
他的身形微胖，身高和我差不多，头上的钢盔有点歪，慌张的表情明显是一个新兵的样子。
我窃喜，因为胆小的新兵都很容易死，越害怕死得越快。他的死亡时刻我并不用等太久。
果然，敌方队长发出了冲锋的信号。
他犹豫了三秒秒，深吸一口气，大喊一声冲出了树丛，缩着身子踉踉跄跄的往前方高地跑去。
此时我对整个战场的情况是全知的。
两公里外，我军的迫击炮编队已发出第一轮攻击。
本能告诉我，天上沿抛物线坠落的10发炮弹中，有一颗将置眼前这个新兵于死地。
“死亡时刻”即将到来。
还有5秒。
我准备从眼睛进入他的身体，让他临死能好好看清我的魂体，让我留在他死后的记忆。
我漂浮在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
他眼中噙着泪水，我惊觉这眼神如此熟悉！
还有4秒。
我在记忆中快速搜寻，想要找到这熟悉的根源。
还有3秒。
那颗迫击炮落在他左手边的一辆吉普车上，炸起一阵炫光，无数碎片瞬时飞出。
他被爆炸的冲击波掀翻，整个人卧在半空。
一片车头的铁皮朝他脖子划来。
同时，一股不由自主的力量引导我朝他眼睛冲去。
还有2秒。
就在我进入他体内的一瞬间，他的意识与我的意识融合在一起，所有的记忆立马清晰：
我想起了儿时沙雕的城堡；
想起冰棒汽水的味道和那些无所事事一整个夏天的年少；
想起当年一起毕业的学校……
原来他是我童年最好的朋友。
还有1秒。那片铁皮已经割破他的喉咙。
我知道时间不多了，在他意识深处乱撞，他一生的经历被我一览尽收，我意识的眼泪化作能量在不断散发。
你在吗？我想和他说话，哪怕一句也好。
但回应只有虚无。
随着肉体的死去，他的意识正在一步步抽离，蓝色的火球逐渐成形。
他肯定已经知道是我，但就是无法相通。
我收缩整个意识的力量，将其浓缩成一个意念，就像一块橡皮被无限压缩。
就在他的火球离开身体的一瞬间，我的意识收缩达到极限向外迸炸，终于把那个意念传送了出去。
我知道他肯定听到了——
来世我们再做兄弟！
（完）
2018年2月25-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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