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秋天的夜不似夏日,不论白天有多热,晚上还是凉意透衣的,江北城东北角有一个院子,院子不大,院中有一棵香樟树郁郁葱葱,树上有一窝鸟儿,大概鸟儿梦到了什么欣喜的事情,在这半夜三更的鸣叫了几声,鸟叫声划破寂静的夜,惊醒了树下的少年。
树下有一个石桌,石桌旁边是四个石凳,其中一个石凳上面伏着一个少年,身穿一身深色衣衫,头上松松的挽着一个发髻。从少年睡着的姿势看得出,他应该是跪的太累了,趴在石凳上放松一下双膝,结果就那么睡着了。
少年揉了揉睡意朦胧的双眼环视了一下四周,然后好像意识到什么一般跪直了身子,歪过脑袋看着正房——那里房门紧闭,但是屋里油灯还亮着,应该是里面的人还没有睡,少年回过头又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月上中天,此时门外巷子传来更夫沙哑的声音,二更了。
少年坐在青石板地上,自己揉了一会膝盖,然后扶着石凳站了起来,缓缓进屋。
屋里陈设很简单,一桌,二椅,一床,一个身材消瘦的男人背对门口在灯下看书,听见有人推门进来并未放下手中书籍,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你可想好了?
少年姓方,单名一个晏,他不知自己父母是谁,家在何方,从小在寺庙长大,后来寺庙走火流落街头,某日饿急了跑到药店去偷东西时候被当场抓住,店里坐堂郎中问明情况后,给了他一吊钱让他去买点吃的果腹,少年没有去买吃的,而是拿着铜钱站在药店门口,从中午站到晚上,然后跟着郎中一路走到他家门口,郎中回头问,你一路跟我,是想跟我学医吗?
从那天开始,郎中有了一个小小的徒弟,少年也知道了郎中叫方鸿济。因少年本不知自己姓氏,索性跟了师傅到姓,从此改名方晏。
方鸿济虽不是明医,但在江北城却也是小有名气,大概名医性格都有些孤僻,他曾经婉拒不知多少带着孩童上门请他开门收徒的人,却在那夜收了这个小乞丐为徒,若干年后,方晏问起师傅时,方鸿济都是眯着眼睛若有所思的回忆半晌,然后笑而不答。
按理说,学医五六岁入门最好,约摸十五六岁时才能熟记各种医学典籍,了解各种药材药性,然后跟师傅坐堂抄方习诊,如此七八年才可独自坐堂,复又三年方可出师。可这方晏拜师时候已经十二岁,比别人堪堪晚了六七年,自然需要比别人多费很多功夫。
方鸿济又是那种沉默寡言的人,不喜与他多费口舌,往往是给方晏一部医书后几日不在多言,方晏学的也甚是辛苦,一部砖头厚的书,自己认得的字加起来不足几页,于是一边认字,一边了解其中含义,还需要逐字逐句背过,其辛苦真的是罄竹难书。
于是乎,香樟树下经常有一个少年多身影,或是站在那里背书,或是跪在青石板上受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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