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二年冬天,十一月份的某一天,下了很大的雪,虽然已经过去二十九年,我还清楚地记得那挂在电线上的积雪,比胳膊还粗,地面上的雪已经没过小腿。
我们踩在积雪上的脚印,只有深深的雪坑,在阳光下分外刺眼,泛着清冷的白光。后面的人踩着前面人的脚印,一列身穿军大衣的绿色队伍穿行在无人的街道上,每个人都不作声,默默地抽泣着鼻腔或眼睛淌下的液体。
队伍的终点是县人民医院太平间,那是我乃至所有同龄的人第一次踏足那里,里面躺着我们的同学,前一天还和我们在一个教室里上课,班主任在讲台上训话,内容早已不记得,其间不忘提醒某些同学注意课堂纪律,不要靠在同桌身上,对,就是他,他坐在最后一排,此刻他正歪着身体斜靠着身边的同学,没人在意,如果不是班主任提醒,他同桌也不会推他一把的,这一推才发现出事了,他已经不醒人事。班里面顿时嘈杂起来,老师冲过去了,胆子大的同学冲过去了,几个高个子男同学拆了门板,把他抬上去,医院离学校不远,不到一公里,因为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汽车已经无法通行,男同学们无论高矮胖瘦都跟着去了医院,一路上大家轮换着将他抬到医院。晚些时候,男同学们陆续回来,一个个沮丧着脸,他没能和他们一起回来,他再也不会回到这个教室了,教室里哭声一片。
正是花季的年龄,那个少年永远留在了那里。还记得多年之后,某位同学在怀念他时称他为那个孩子。是啊,我们已经为人父,为人母,少年的稚气已经褪去,皱纹爬上了脸颊,白发散布在发间,而我们只记得他十六岁时的容颜,颀长的身材,俊朗的面容,他还是个孩子啊!
我和他不是很熟,在一个班里才一年多,我个子矮,坐在第一排,他个子高,坐在最后一排,第一排和最后一排就是两个世界,自然形成了各自的朋友圈,唯一的联系是住在我上铺的同学是属于后面那个圈的,在他离开之前,上铺的同学在宿舍从没有提起过他,因为他的意外离世,大家才聊起他的事,他的家庭,他的喜好,才知道他是家里的独子,他喜好诗词歌赋,他常常深夜苦读,他曾经有一位喜欢的女孩子,但是分手了。
如果那个意外没有发生的话,他会是什么样子呢?我确定,我依然是和他不甚相熟,也不会彼此联系,就像现在的那些活着的大多数同学一样,但他依然是我的同学!他是我们共同的伤感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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