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秦淮君
A：“不放牛？放春天？这作者脑子进水了胡扯啥呢？”
B：“笨！这都不懂。作者这是在说法国电影《放牛班的春天》！”
A：“What？放牛娃王二小，背起书包上学堂，春天里的小燕子，好漂亮！”
B：“滚！”
如上对话虽是杜撰的段子，这位A同学被B鄙视，但A对法式电影的无知却也情有可原，毕竟说出不少影迷的苦衷：以文艺片、剧情片、法式浪漫片为调性的法国电影，一向给人留下如此印象：如果爱，必深爱；若不爱，嚼白菜。没错，若不爱，嚼白菜，水煮白菜白又白。
换言之，喜欢法式格调的影迷，对法国电影欲罢不能。我个人就非常喜欢《放牛班的春天》、《清水塘的儿女们》等法国剧情片，往往看完一遍再看一遍，宁看完片尾字幕的最后一行字才悻悻然释卷。而不喜欢法式格调的影迷，看法国电影则味如嚼蜡——虽不似韩国电影动辄两个小时的冗长，但几乎没有高潮、平铺直叙的风格，也让追求激情、高潮、跌宕起伏的影迷哈欠连天。
1. 蓝翔技校法国分校畜牧专业儿童预科班
《放牛班的春天》是2004年才上映的电影，虽然暗黄的胶片色调总让人误以为是80年代的老片，或者想当然地与另一部欧陆剧情电影《美丽人生》化作同时代作品，但它确确实实是一部比较新的电影——剧中的那些小男孩们，现在也才刚刚出落成大小伙子。
《放牛班的春天》？法国还真有意思，连放牛娃都有培训班，蓝翔技校法国分校畜牧专业儿童预科班么？他们的春天是在养小牛犊子么？说这句话的人，让人啼笑皆非。如果真这么理解，那部叫《死亡诗社》的电影难不成还得叫《殡仪馆少年合唱团》了？
如果非要按照电影剧情直译，《放牛班的春天》译作《问题儿童合唱团励志故事和他们那个牛逼可爱的音乐老师》更为恰当。但是敢问，这电影还有人看么？法国人在电影上的造诣，首先体现在标题：《放牛班的春天》，多么让人捉摸不透，多么让人不知所云。未知则好奇，这放牛班的春天，到底是什么？
合照里的班，就是电影中的“放牛班”
2. 他们没在放牛，他们是池塘底的蜗牛
《放牛班的春天》法语原名为《les choristes》，意译应为《合唱团》，所谓《放牛班的春天》实际是中译本，所谓的让人捉摸不透和不知所云实际上是中文译名的神乎其神。但是，这并不会影响电影本身的神乎其神。
电影中讲述的是造诣成为世界著名指挥家的皮埃尔·莫杭治（也译作莫昂克，或莫安琦），被幼年时的同学佩皮诺（电影中幼年的佩皮诺非常萌）造访，后者拿出一本以前教过他们课的音乐老师克莱蒙特·马修的陈旧日记，勾起了陈年记忆……
童年时的莫杭治
童年时的佩皮诺
别看莫杭治已经世界闻名，但小时候的他可是不折不可的问题儿童——恶作剧、与老师对着干、沉默寡言。总之，天才儿童令人愤恨的缺点他都有，当然，他自己当时并未认识到自己的天才。
时间回溯到1949年，法国刚刚光复4年，已然在战争的废墟上重新构建起秩序：除了唯美的法式城堡、街道、衣着，还有这样一种令人反感，甚至充满曾经的占领国——纳粹德国的旧秩序：行动-反应。
具体言之，则为孩子触犯纪律后，全校集合，公开惩罚，若当场找不到肇事者，所有人都关六小时禁闭，并取消一切娱乐活动，禁止外界来访等，直到肇事者自首或被检举为止。
这所学校以处罚闻名，图为校长鞭打肇事学生
这是学校？这是监狱吧。从巴洛克式城堡逼仄闭塞的构造，高耸却狭小的小窗来看，这还真的更像一个监狱。而这所专门供问题儿童寄宿上课的学校，名字也充满监狱的味道——“池塘底教养院”，人送外号“池塘之底”。
在这里上课的学生，除了机械式、军事化的上课，就是处罚与辱骂，这与集中营又有何区别，只不过偶尔还能受到家长探视，如同探监。这“池塘之底”，正如淤泥满布，暗不透光。
在这里上课和住宿的孩子们，哪里谈得上电影名中所说的“放牛”，根本就是蜗牛——愚钝、缓慢、胆怯、自卑甚至自闭，大多数时间，要么在缓慢而无方向地行进，要么龟缩在自己的蜗牛壳里，逃避外界的纷扰，躲避偶来的强光。
纷扰天天有，孩子之间的冲突，以及和家长间的矛盾，不过占绝对多数的还是来自校长的高压政策，他就像池塘底觅食蜗牛的大鱼，让人望而生畏。
当然，强光也是会到来的，射出这束光芒的人，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就是那射出光芒的人。他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loser，也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winner，他，叫克莱蒙特·马修。
3. 他们放的不是牛，他们放的是春天
马修人到中年，秃头一个，啤酒肚突起，五短身材。从职业生涯角度看，这位中年男子是不折不扣的loser：无车，无房，无妻，无子，无事业，无成就，号“六无大叔”。为了果腹（那时候法国还没有所谓的失业人员福利政策），马修辗转来到位于乡间的“池塘之底”，当一名助理老师。
正如周星驰《百变星君》或者《逃学威龙》中上演的一幕幕，刚走马上任的老师一定会受到来自学生们的“礼遇”，马修这位看起来憨态可掬、人善可欺的大叔，自然成了这群问题儿童消遣的对象。
如果说这群问题儿童是池塘底的蜗牛，这位老师则连蜗牛都算不上，仅仅是静伏在池塘淤泥上的一片枯叶，正在被蜗牛蚕食。Loser，真是比loser还loser……
马修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loser
甘心么？不甘心啊！那是你我的意淫。马修真实所想我们不知道，我也看不出这位老师到底有多大雄心壮志，至少从之前的职业生涯来看，这位老师此生注定不会有大成就。但是，马修老师也不是我们想象中的烂泥一堆，他也许没有雄心，但是他有理想。
他的理想是：把这群碌碌无为、即将被体制化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孩子们聚拢一起，唱唱小歌谱谱曲，池塘之底找找乐。
之所以要组成合唱团，一方面是马修自己主修音乐，不想一身本领埋没人间；二是在这种沉闷冰冷的生活和教学环境下，唱歌也许是唤醒孩子们本应有的童真的方法之一。
说干，就干，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地干。
马修在课堂上教孩子们唱歌，马修身后的孩子是佩皮杜
孩子们嘲笑他，讥讽他，把捉弄他的话唱成曲调，歌颂传唱……对老师而言，这是莫大的侮辱：课上不听课也就算了，取消老师也就算了，还唱了出来，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要的，就不是王法！要的，是孩子们的纯澈！
马修不仅没有恼怒，还用自己音乐家的大脑把孩子们唱的曲调誊写下来，谱成曲，填上新的歌词。并召集起全班的孩子，组成合唱团（或唱诗班），一起唱出来。
说起这些问题儿童，能让他们开口说话就已经很困难，但是马修把孩子们按照发生特色归置成高音、中音、低音三组，原本吱哇乱叫的单个孩子，组合在一起，倒成了一个五线谱，音阶确也齐全。即便是实在五音不全，唱歌如同乌鸦聒噪的孩子，也被马修安排了职务——手持乐谱，供马修指挥时差遣。
五音不全的孩子为马修拿乐谱
我们可以说这些孩子原本是乌合之众，是一盘散沙，而这位马修老师是中年搓男，一事无成。但当loser老师和问题儿童因为一个合唱团聚合起来时，奇迹出现了：
孩子们每天都很兴奋，都想在合唱时不掉链子，高中低三个音阶的孩子们搭配流畅自如，更让马修发现了莫杭治如夜莺般天籁的音乐天才。
莫杭治的天籁之音让马修惊异
不难猜测，电影中这位秃顶的中年马修肯定不会一帆风顺，不然电影还有什么剧情？的确，马修自组成合唱团开始就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怕被其他老师发现和检举，只敢悄悄带大家排练，心惊胆颤；合唱团被恶棍校长发现后强令取缔，马修无能为力只能转战地下；拥有天籁嗓音的莫杭治是个问题儿童中的问题儿童，打心底里抵触马修，我行我素不肯配合；马修暗恋莫杭治的妈妈但自作多情、无果而终……
马修一直是个loser，这次如是，从不例外。但当合唱团终于吟唱出天籁，而莫杭治也与马修互相理解并表现出惊人的嗓音时，马修的心是暖的，观看合唱的校董参观团是震惊的，无良校长是如坐针毡的。还能说马修是个loser么？
马修在校董参观团面前指挥孩子们合唱
当马修最终还是被学校辞退，落寞地走出“池塘之底”的大门，而没有一个孩子向他道别时，他还是一个一如既往的loser：形单影只、无人惦记、身无分文、居无定所。
可是，当“池塘之底”那些狭小逼仄的小窗户里飞下来一架又一架纸飞机，飘落到马修身上，和马修脚下时，如同春日的初雪一样，洁白无瑕。每一架纸飞机都是一封信，信里面都是孩子们用稚嫩的笔头写出的最诚实的话语。
马修没有流泪，他抓起几架纸飞机，抬头望了望窗口，圆滚滚的脸上露出并不久违的笑容。
这一次，他不是loser，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winner……
马修手捧纸飞机，仰望孩子们教室的小窗
我自始至终都不知道为什么电影里说的是“放牛班”，但现在也不必纠结。因为我们都已经知道，当看到马修揣着孩子们的纸飞机坐上巴士时，他曾带过的孩子们，他曾打造的合唱团，都已经不再是放牛娃，更不是“池塘之底”自卑自闭的蜗牛。他们放的不是牛，放的也不是纸飞机，而是春天，春光灿烂的春天。
更何况，马修临上车时，可爱的佩皮诺，可怜的孤儿，一脸可怜地跑到他的进前，求马修带走他。这帮孩子里，至少还留下了一个想恋。
佩皮诺跑出学校，希望马修能带他一起走
至于莫杭治，这位被马修挖掘的天才，也最终成才，并在佩皮诺的指引下，重新拾回1949年的记忆，拾回那位圆滚滚的马修，拾回那个问题儿童们组成的唱诗班……
业已成名的莫杭治
不管他们放的是不是牛，我们只需要知道，他们，都找到了自己的春天，这就够了。
他们放的不是牛，他们放的是春天
正如电影中一首合唱诗所唱
Vois sur ton chemin荣耀之巷
Vois sur ton chemin 看看你经过的路上
Gamins oubliés égarés 孩子们迷了路
Donne leur la main 向他们伸出手
Pour les mener 拉他们一把（？）
Vers d'autres lendemains 步向往后的日子
Sens au coeur de la nuit 黑暗中的方向
L'onde d'espoir 希望之光
Ardeur de la vie 生命中的热忱
Sentier de gloire 荣耀之巷
Bonheurs enfantins 童年的欢乐
Trop vite oubliés effacés 转瞬消逝被遗忘
Une lumière dorée brille sans fin 一道绚烂金光
Tout au bout du chemin 在小道尽头闪亮
Sens au coeur de la nuit 黑暗中的方向
L'onde d'espoir 希望之光
Ardeur de la vie 生命中的热忱
sentier de la gloire 荣耀之巷
法国电影《放牛班的春天》插曲 Caresse sur l'océan 清风抚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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