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证过死亡,不等同于理解死亡

作者: 时安妮 | 来源:发表于2018-08-22 22:05 被阅读9次

【1】

七夕节,是我奶奶生前的生日。

我犹记得她生前最后一个生日在病房里度过的情景。我们所有人都在,关上了灯,小小的病房被更小的生日蜡烛照的暖烘烘的,奶奶被扶着坐起来,我们一起唱了生日快乐歌,然后奶奶吃力的吹灭了蜡烛,颤颤巍巍的端起盘子吃了两口蛋糕,问她好吃吗,她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我跟着爸爸妈妈笑着,说着好听的话。在去医院之前,我去给奶奶订花,人家问卡片上要写什么吗?我想说写祝奶奶生日快乐,早日康复,然后我顿了顿说,就写生日快乐吧。我想那个时候我一定笑的很难看。

过完生日没多久,奶奶就病危了,我请假回家在医院陪她一周,要返校的前一天晚上,我去跟奶奶道别,奶奶灰蒙蒙的眼睛转不动了,但她的手握紧了我,我说奶奶,我要回学校了,之后放假我就回来看您。奶奶好像用尽了全身力气闷闷的回答了我一个“嗯”。

第二天我刚到学校,妈妈打来电话说奶奶走了。

我急匆匆的又赶回家,赶到殡仪馆,伤伤心心哭了一场,然后,我的生活继续向前。

我以为这就是结束,孰不知这才是开始。

很快两个月的时间过去了,那段时间,我会想起奶奶,但我没有再哭过。奶奶病重了两年,我以为我做好了心理准备。结果有一天我梦见了她,我梦见家里人给我打电话,叫我去医院接奶奶回家,因为奶奶要出院了,我特别高兴的去接上了她,可整个梦境里,我只知道奶奶坐在我旁边,但是我却看不见她。

醒过来的瞬间,泪如泉涌,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哭的那么厉害,我记得当时天刚蒙蒙亮,我蜷缩在被子里,努力平稳呼吸,可越想平静下来整个人却抽动的越厉害了。

后面接连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每天晚上入睡前我都要哭,会想起奶奶的好,会想起她的音容笑貌,会想起自己对她的亏欠,可能是因为当时的自己不想放过自己吧。

而如今,时隔三年,再想起这些,我已经很平静了。不是因为忘记,而是因为结的疤足够厚了吧。


【2】

魔法世界里有一种动物,叫夜骐,只有见证过死亡的人才能看见它。

哈利波特一岁时母亲死在他面前,可他直到15岁亲眼看见了塞德里克的死亡之后才能看见夜骐。

有网友质疑这个情节设置的前后矛盾性,可我却觉得超级贴合生活。

有时候见证死亡是一回事,理解死亡又是一回事。死亡带来的痛苦和清醒,是有滞后性的。我曾经以为亲人的死亡也是会好的,这种伤痛会随着时光变长,慢慢变浅,但其实它只是沉淀了下去,一想起,还是清晰如初。

就像今天,一个忙碌到原本不会有一丁点时间让我想到奶奶想到死亡的日子,此刻,我却如此细致的回忆了许多事。

我回家必经的一段路是刚修好的,到了晚上,那条路上会是漆黑一片。今天,却有很多人在路边烧纸以祭奠去世的亲人。

那一堆堆闪烁着黄晕的光的火堆,让很多东西瞬间返潮回自己的脑海,明明那火堆上跳跃的是活人的惦念,涌上我心头的却是思念的愁绪。

11岁那年的暑假,我爷爷去世了。在那之前,我只知道我爷爷生病了,但我根本不知道有那么严重。在我爷爷走之前的那天早上,我自告奋勇地要给爷爷煮早饭吃。我当时根本不知道怎么煮,好多步骤也是妈妈帮忙完成的,我妈妈很欣慰,说爷爷吃了你煮的饭,肯定会好起来的。我以为是真的,我以为只要我多用心,这顿饭就能有多大用。于是我就搬了一张凳子坐在炉灶前,看着那锅粥,翻滚,咕咚咕咚冒泡,到变得鲜白粘稠。可我还是不小心熬糊了点,因为光顾着看,不知道其实还需要不停地搅动。可爷爷吃了说很香,很好吃。

我仍旧记得我抱着空空的饭盒跟妈妈走出医院时满足的心情,我记得妈妈接到爸爸打来的电话时,我从被子里冒出头看着她,她看着我一时无语的那种好像发生了什么又像做梦的虚幻的感觉,我还记得大人们在灵堂守夜,我跟着哥哥姐姐去爷爷睡着的地方,回来后很骄傲地说我们去看爷爷啦时的场景,但是我快要记不清我爷爷的样子了。

我没有信仰,所以我想象不出来他们会去到哪里,可是我好像渐渐明白了龙应台的那番话,

“所谓的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地告诉你:不必追。”

11岁的我,与爷爷告别的时候,看不见夜骐。

如今的我,经历了奶奶的去世之后,就好像突然坐在了哈利和卢娜坐的那辆马车上,我突然惊觉原来马车不是因为被施了魔法飞起来的,而是因为是夜骐在拉动它。我惊讶地想这是什么动物呀,为什么我以前看不见它。夜骐却悲悯地回头看了我一眼,不回答,自顾自地向前飞去,仿佛在回答我,你不明白没关系,人的一生啊,生死相依,福祸相依,却唯独与父母亲人的缘分是短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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