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Q泡妞惊魂记

QQ泡妞惊魂记

有一天夜里，我忽然梦见一个长头发女孩子拿着一根乌漆抹黑的皮鞭子恶狠狠地抽打着我。

她一直抽，一直抽，往死里抽，好像和我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似的，直把我抽得皮开肉绽，遍体鳞伤，一阵哭爹喊娘……

她抽得如此凶狠，如此恶毒，当然很快就把我抽醒了。

一个激灵，我翻身坐了起来，赶紧用手摸了摸那些刚刚被大肆“招呼”过的地方，从脸颊边缘开始，到脖颈，到锁骨，再到肩膀那里，竟真的如同刀劈斧凿似的，火辣火辣地疼！

我不由一阵悚然。

看来，我暂时根本不可能再继续睡觉了，只得郁闷地倚靠在床头上。

扪心自问，难道我最近做了什么缺德的事情，以至于老天爷竟然“赏赐”给我这样的一个噩梦？！

我接连吸了好几根香烟。因为吸得比较急，那亮晃晃的烟头子便一直“簌簌簌”地抖动着，好像爆破筒上那一根短促的引信在燃烧一样。

不一会儿，房间里便一片烟雾腾腾、恍恍惚惚。让人不禁疑心会真的有一个青面獠牙、一根猩红的大舌头拖在下巴上的长头发女鬼突然从烟雾中跳出来！……

我赶紧揿灭了烟头，并眨巴着两只一大一小的豆子眼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可非但连一件缺德的事情没有想起来，反倒想起了自己竟做过一箩筐的好事。

譬如当看到对门的人把一摊废旧纸板胡乱堆放在楼道里而影响别人上下楼梯时，我就会好心好意地在上面贴一张纸条：“尊敬的保洁阿姨，您好！请帮我把这一摊废旧纸板迅速处理掉吧。谢谢了！”通常很快，那一摊废旧纸板就再也不见踪影了。

又譬如当看到一些私家汽车胡乱停放在我们小区的主干道上而影响其他车辆通行时，我就会一直打电话报警，直到那些素质亟待提高的车主们气急败坏地跑出来、钻进车里发动汽车、然后一溜烟地落荒而逃为止。小区是我家，畅通靠大家嘛。

再譬如当感觉到女朋友不再爱我时，我就会非常识趣、非常自觉地主动提出分手。

当然，我怎么会感觉到女朋友不再爱我了呢？这不是一个技术问题，根本无法量化；而是一个情感问题，只能靠感觉，靠意会，靠揣摩。或许是一回生、两回熟，一个人如果多失恋几次，那么此类的感觉就会非常灵敏、非常准确。

话说有一年的夏天，一个女朋友听到我主动提出分手的时候，还立马装出一副特别诧异、特别痛苦的模样！事实上，大家早就貌合神离、心知肚明了！……

诸如此类助人为乐、激浊扬清的事情，真的是不胜枚举，所以，老天爷啊，你凭什么贤愚不分、糊里糊涂地“赏赐”给我这样一个不堪的噩梦呢？无论如何，你应该“赏赐”给我一个春梦美梦艳梦什么的。

尽管自忖并没有做过什么缺德的事情，但我还是不敢把身体抻直了躺下来继续睡觉，怕一闭上双眼，那一个凶狠的、好像在哪里见过一面的长头发女孩子又会悍然入我梦中。

我只得仍旧郁闷地倚靠在床头上，强睁着一双惺忪的睡眼，妄图坐等到天明。

百无聊赖中，我就看着屋里那个晾衣架上的衣服撑子，又看着衣服撑子投到白墙壁上的黑影子。我先是默默地数着衣服撑子，一只、两只、三只、四只、五只！又默默地数着衣服撑子投到白墙壁上的黑影子，一只、两只、三只、四只！咦，居然少了一只！

难道是我的眼睛看花了吗？我赶紧重新数了一遍。还是只有四只！那最边上的一只衣服撑子确实是没有影子！它的影子跑到哪里去了？难道是被什么东西给挡住了吗？

可能够挡住衣服撑子的东西本身也应该有影子啊？

我的心中便控制不住地一阵胡思乱想，却就是不敢伸脚下床去咫尺之遥的晾衣架那里好好地检查一番。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深更半夜怪瘆人的！……

就这样惊惊慌慌地熬煎了一夜，我整个人昏昏沉沉，像是刚从医院急救室中那一张可怕的手术台上抬下来似的。别提有多狼狈了！

事实上，我并不是一个特别胆小的人。有一年的夏天，我还曾经胆大包天，做下一件足以惊动街坊四邻的事情呢！……

可今天夜里，我这是怎么啦？全无一点当年英雄好汉的气概。唉，可能是最近工作太累了的缘故吧。也许，当人的身体疲惫到了一定极限的时候就会出现诸多此类的反常现象。

还好，就在我感觉整个人快要死过去的时候，天终于宣告破晓了，明晃晃的朝阳像小鸟一样“欻”的一下跳在我那一条伸出去的胳膊上。

于是，一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顿时像岩浆一样在我的心底喷薄而出！

活着多么美好！世界多么美好！我那揪了一夜的心终于松了下来。

而镜子里的我，一双熊猫眼，两只血眼球，看上去一点也不可爱。

洗漱过后，我贼心不死，仗着有阳光的庇护，便又去朗声数了一遍衣服撑子投到白墙壁上的黑影子，一只、两只、三只、四只、五只！

这一次，一只都没有少！

如此看来，昨天夜里，肯定是我的身体出了状况，特别是我的眼睛出了状况，它看花了，残疾了，需要去看医生了！

当时，我在一家保健品公司里做企划，经常要加班熬夜写软文广告。

软文广告这种东西不像做数学应用题那样可以按部就班、一步一步地推导出正确的结果，它完全是见仁见智、没有什么统一标准的。

有时候，你自认为写得还行，可等喜滋滋地跑到老板那里缴稿时却怎么也通不过。或许这和老板当时的心情有极大的关系吧。他说你行，不行也行。他说你不行，行也不行。

在公司里，老板就是天，他吐辞为经，举足为法，说什么就是什么，容不得你去争辩一句半句的理。你若一不小心地争辩上一句半句了，他心情好时万事好商量，心情不好时定会把你骂个狗血淋头。

那怎么办呢？只好灰溜溜地拿回来重新写了，只好惨兮兮地加班熬夜了。谁叫我只是一个当伙计的命呢？

而长期以往，我的身体自然吃不消，眼睛更是痛得要命，两颗眼珠子好像随时都会“噗嗤”一声炸出去。

昨夜又是一夜熬煎，我只好一大早就请假跑去看医生了。

医生翻开我的上下眼皮，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后，叮嘱道，只要好好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而拿着医生的诊断书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偷一下懒了。我可决不能像某些“二杆子”那样年纪轻轻就冤冤屈屈地“过劳死”了。或许，他们连那一种恋爱的甜蜜滋味都没有来得及好好地品尝一番呢。

是时候啦！我得赶紧注意劳逸结合一下，得赶紧把找下一位女朋友之事提到日程上来。

于是连续好几天，我都不顾老板那种先是哀怨、后是愤怒的眼神，潦潦草草地交了文案之后，就立即快马加鞭地回到租屋，上网找女孩聊天了。

说来也怪，一双眼睛同样是面对着一台电脑，可相比于写文案，QQ泡妞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疲劳、疼痛之感。

看来，心情的好坏与否，确实可以主导着一个人的身体健康状况。所以，要想身体好，泡妞需趁早。

在QQ上泡妞全凭运气，因为仅凭QQ上的头像，你根本无法知道那一头的女孩到底妍媸与否。当然，你即使知道那一头的女孩秀色可餐，可也不知道人家到底是否在线。所以，你只能天女散花，见风使舵，到处碰碰运气。

谁在线了就逮着猛聊一下。聊上了，就要求视频。视频中对眼的，就继续聊。不对眼的，就立即拉黑。

因为我们从小到大就是一直被如此教育的：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金钱！所以，你根本没有必要非得忸忸怩怩地兜上好半天圈子白白浪费着彼此的大好时光。

你不去主动拉黑人家，人家也会悄无声息地拉黑你的！不信，你就试试看。我们的世界早已遵循着效率至上的崇高原则。

而哪一个男人的QQ上不是居心叵测、意有所图地积蓄着一大堆女孩的头像呢？

我们男人深知，与其盲目地跑到大街上像一只没头苍蝇似的数人头，还不如乖乖地跑到QQ上拉人头来得更为现实、更为方便。

话说这一天，一个安安静静地蹲在我的QQ上好像已有两年之久的同城女孩，她的头像竟破天荒头一遭地亮了起来。

我赶忙激动地把她拎了出来。又在我厚着脸皮像一只啄木鸟似的连续啄了三百六十五句请求之后，她终于同意和我视频聊天了。

视频中的她，清丽可人，神态秀婉，浅笑明眸，长发飘飘，果然是个大美女！

不好意思，我一直有些脸盲症，素来无法准确地描述别人的具体容貌，所以，只能这样装作大尾巴狼似的胡说八道、信笔涂抹了。总之，这一个女孩非常值得鄙人继续厚着脸皮啄下去，直到把她啄成自己的女朋友为止。

当然，她是不是长发飘飘我倒也无所谓。我又不是刘德华。刘德华曾经在一个洗发水广告里很肉麻地说：“我的梦中情人，她拥有一头飘逸的长发……”

如你所知，我近来的梦中女人也拥有一头飘逸的长发。不过，她更像一个女鬼，喜欢拿着一根乌漆抹黑的皮鞭子抽人。那可一点都不好玩。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个女孩乳沟的入口处竟然十分醒目地凸着一颗圆溜溜的大黑痣！简直是一“痣”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这就有意思了，显得意味深长了，叫人会不由自主地多瞄上一会儿。

而真是因为有了这么一颗难能可贵的大黑痔，这个女孩的美，也就一下子生动了、惊艳了、撩人了，仿佛触手可及了。

后来，我看到一位女明星的身上也有这么一颗大黑痣，也同样特别撩人！你猜，这位女明星是谁呢？鄙人小小地提示一下，她好像姓霍。

通过视频，我不免垂涎欲滴地多看了对方好几眼。对方竟也毫不客气地回看了我好几眼。还好，我们彼此都没有拉黑，算是暂时对上眼了。这还真是一个靠脸吃饭的浮躁年代！

一番在键盘上你来我往的短兵相接之后，我决定不再浪费难得的泡妞时光，遂想直奔主题，妄图速战速决。

因为好东西向来是不等人的，这个世界上有钱有闲、且佯装深情的男人实在是太多了，有多少美女能经得起他们那一轮又一轮厚颜无耻、“金钱＋深情”式的攻击呢？

既然有缘遇上了，就一定要先下手为强，一定要“过我眼、即为我有”。否则，你就永远甭想泡到一个妞！

“如果阁下暂时没有男朋友，那么不妨先考虑我一下！如你视频中所见，我长得确实不是很帅。当然了，有些人的帅是长在皮相上的，而我的帅却是长在骨骼上的！这种特殊的帅，古今罕有，千年难遇，‘帅’得无比深刻！所以，强烈建议阁下能够用心地看一看，准会看出些许端倪的！”我随便找了个噱头便率先发难了。

“……哦，对不起！我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地看了好半天，可实在看不出你老兄到底帅在哪一根骨骼上？你‘帅’得确实很特殊、很梦幻、很深刻！”

此话一出，我立马感觉到这个女孩其实和我很合拍！大千世界，人海茫茫，遇见一个合拍的女孩是多么的“可望而不可求”！我的心头不由一阵狂喜。

“唉，这个！确实是有点为难你了。可能是我的‘帅气’和我的‘脚气’一样吧，都藏得比较深、比较隐秘！一般人确实看不出来！”说完，我还跟着打了一连串表示哭泣的表情符号。

她却回复了一连串表示微笑的表情符号。而视频中，她的嘴角不经意地抿了一下，又抿了一下，显得特别的动人。

“嘿，有空出来坐一坐啊。一起去喝杯coffee什么的。”

不好意思，“coffee”这个英文单词还是我急急忙忙地抽空上了一下“度娘”度出来的。

我高考时英语只考了个可怜的72分，连总分的一半都没有考到。不是鄙人当年多么谦虚，而确实是绞尽脑汁也考不出来。不过，我那些英语考得很好的同学们，听说他们后来出国旅游时竟然连个小便的地方都找不到。也就是说，他们当年学的那些哑巴英语真的没有什么“鸟”用。

“呵呵，套路终于上来了！你约过多少个女孩喝过coffee啊？我才不去呢！我怕你的。”

“咦，咦，你居然还怕我？我怕你还差不多！”

“此话怎讲？我可是女孩哦！”

“就因为你是女孩，我才怕的啊！难道你不知道吗？你们女孩都是自带‘胸’（凶）器的啊！”

“……”

她立刻打了一连串表示愤怒的表情符号。

嘿嘿，不让你笑，就让你哭。总之，姑娘啊，我一定要让你记得我！我一定要在你的心上见个缝、插个针！

“你是干什么的？”

我发现女孩都喜欢在QQ上先问一问我们男人的职业，她们大概是想从中揣摩一下对方的社会地位，以便于判断下一步是否还有必要继续聊下去？又或者是出于一种安全方面的考虑，她们生怕会遇到一个别有用心的坏人、一个丧心病狂的变态？

这可一点都不像我们男人，我们男人才不管她们女孩什么职业、变不变态，只要长得好看就行，一俊遮百丑嘛！

“我在我们龙城的一家保健品公司里做企划，主要是写写报纸上那些软文广告什么的。”

“呵呵，你们保健品都是骗人的！”她的话中明显含着不满，估计是她家哪个七大姑八大姨曾经上过当、受过骗，所以才会这么有感而发。

“也不一定！有些保健品还是有一定的保健功能。就看你能不能坚持长期对症服用了。要不然我们国家也不会允许这个行业存在啊！你说我们国家会让黄、赌、毒这些行业存在吗？”

“……也许吧。我说不过你。”

“退一步说，即使骗人，也是我们老板让我们骗人的。因为他拿大头嘛！”

“呵呵，在背后说老板坏话的员工可不是什么好员工哦。”她反应很快，一下子逮着了我一个漏洞。

“这个、这个……其实，我们老板还是不错的。他每次带着我一起去上海出差办事，在高速公路上的服务区吃饭时，总是要请我吃阳澄湖大闸蟹，而且，每次一请就是三只！吃得我全身上下都充斥着一股公螃蟹、母螃蟹‘发情’时的异味。”

“那你走起路来岂不是像一只螃蟹似的横行霸道了？”她聪明地回避了那“发情”两个字。

“那倒是没有，我在我们老板的后面跟着，根本霸道不起来，因为他是一个身高一米九、体重接近三百斤的超级大胖子！”

“你们老板还确实是蛮大方的！”

“看情况吧。有一次，我们老板娘顺路搭车跟我们一起去上海，三个人在服务区吃饭时，老板就没有请我们吃阳澄湖大闸蟹……”

“难道这一次请澳洲大龙虾吗？因为老板娘跟着嘛。档次自然要更高一点！”

“没有。就连亚洲小龙虾都没有请！老板只是叫我去帮着端来了三份快餐。而且还是最便宜的那一种。”

“不解？不解？相当不解？”

“因为我们老板娘对待公司的员工一向都是很抠门、很小气、很吝啬，所以，我们老板但凡和老板娘成双入对时，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站在老板娘的那一边！”

“……”

“哦，对了，听我说了这么多，那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保密！就不告诉你！”

唉，被人家一会儿就套了这么多的话，我这个喇叭嘴真是亏大了，只好又顺手打出了一连串表示痛哭的表情符号。

而视频中的她，却得意地又抿着嘴笑了。

看上去，这姑娘已经被我啄得有些心花怒放了。

可我心知肚明，这离情窦大开、芳心暗许还有十万八千里呢。俗话说，行百里者半九十，我得一鼓作气乘胜追击，不给对方有片刻的喘息之机。要不然很有可能会功亏一篑、前功尽弃。

于是，我不由把打字的速度给直接提升到了光的速度，噼里啪啦，噼里啪啦，一行接一行，电闪雷鸣一般，热气腾腾地迅速喂给了对方。

小样，我就不信不能在你的心上见个缝、插个针！

可就在我自以为十拿九稳之时，对方却冷不丁地泼下了一桶冰水：“嘿嘿，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唉，世上那一朵朵艳丽的好花都争先恐后地抢着插到牛粪上去了！是不是牛粪都特有营养呢？是不是我也应该去争取做一坨滚瓜溜圆、肥硕无比的牛粪呢？……

面对着视频中那一颗十分撩人的美人痣，我着实黯然神伤了好一会儿。可终究心有不甘，自忖见美就抢实乃我等男儿之英雄本色也，何况见之不取，恐怕日后真要思之千里、后悔不迭了，遂重振雄风继续胡咧咧。

“既然阁下已经有男朋友了，我本该远走他乡，屙屎离你三砖远！可我实在心有不甘，生怕日后会对你相思成灾，所以，今天只好斗胆毛遂自荐做你的小三了！当然是伙食费自理的那一种！不过，你放心，我这个小三即使一不小心怀孕了，也不会哭着喊着跑去找你、要你负责任的……”我已经扯得天上地下、没边没际了。

作为过来人，我深知，泡妞的过程远比结果更为摇曳多姿、璀璨动人。

泡妞嘛，关键是“泡”。“泡”这个词好，生动，婉约，有内涵。泡澡堂，泡酒吧，泡图书馆……妙事、嫽事哪一件不是“泡”出来的呢？

“泡”就是要沉得住气，要舍得花功夫，要懂得慢慢来，要学会积羽沉舟，水滴石穿，铁杵成针。慢工才能出细活！急是急不来的，一急就可能欲速则不达了。当然，慢也是慢不来的，一慢人就可能不是你的了。个中分寸，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也。

话说得这么啰唣，其实就一句：泡，就是享受一种愉悦的过程！当然，也可以换一种文绉绉的说法：涨绿深烟，绾尽垂杨，一段缱缱绻绻的前戏远比那片刻极致的高潮更能遗香十里！

所以，泡吧，泡吧，愉人，悦己。既如此，我们何乐而不为呢？

事实上，在这个什么都显得道貌岸然的世界里，好像惟有泡妞，才是一本正经、值得一往情深的事情。

“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你的真名叫什么呢？”我怕她下次换了一个网名以后，就再也找不到了。因为她们女孩动不动就喜欢玩“换个网名、换个头像、换个心情”之类的小把戏，所以我就想问一下真名，以便日后可以轻松地“对号入座”。

“你先说！”

“我叫孙小蛋。和QQ上的名字是一样的。”

“我叫……偏不告诉你！”

“我可以叫你李小桃吗？”既然人家不肯告诉我，我也就只好死皮赖脸地插科打诨了。

“李小桃是个什么鬼？难听死了，不许叫！”

“李小桃不是个什么鬼，是我……”我差点脱口而出，幸亏那一双正在打字的手及时地颤抖了一下。

“什么乱七八糟的，反正不许你叫！”还好，她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

“……”

后来，她在我那如潮水一般的胡枝扯叶中，却十分突兀地插上一句：“你真的没有女朋友吗？”

我当然斩钉截铁地说：“没有！”

她却莫名其妙地又打出了一句：“切！你骗鬼去吧！88！”

然后，她就突然黑了视频，下了线。

唉，我被无情地晾在孤零零的电脑面前，像一摊被人剔尽了肉的碎蟹壳一样，狼狈得半天都回不过神来。但我实在弄不懂到底是哪一句冷笑话得罪了她？

于是，我回过头来重新翻了翻聊天记录，那一行又一行你来我往、你侬我侬的句子仍旧是热气腾腾的，可字里行间实在找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冒渎之处啊？！

第二天晚上，我又急吼吼地早退回来上网了。偏巧又在QQ上遇到了那个女孩，像是头天晚上特意约好了似的。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吧。

受此鼓舞，我就再一次请求她能够点开视频，她也非常爽快地同意了。但我并没有问她头天晚上怎么会突然下线了？也许人家只是临时有事而已，我何必纠缠这些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呢？

我们又是一通胡吹乱嗙，彼此心情都很愉悦。哦，愉悦当然是最重要的，就像读到一本好书，读到含英咀华处，便会越读越香，越嚼越香。泡妞嘛，泡到此等佳处，才算真正泡出了些许沁人心脾的味道。

“……丫头啊，你今天怎么穿得这么保守呢？你胸口的那一颗美人痣我都看不到了。呜呜呜，呜呜呜，我好想念它哦！”

两个人聊到一定的火候时，说话自然可以更佻达、更放肆一点。你看，我头天晚上还很有分寸地叫人家“阁下”，今天晚上就开始肉麻地叫人家“丫头”了。

可令人倍感欣慰地是，她却并没有明确地表示反对。不反对，就是默许、就是鼓励。我们男人就是这么一步一步得寸进尺的。

“去你的！别胡说八道！”

“丫头啊，你胸口的那一颗美人痣看起来很有气质、很有内涵哦，大隐竟然隐于乳沟的入口处！我和它一见如故！麻烦你今天晚上再亮出来让我多看几眼，让我们再好好地叙叙旧吧！俗话说，一见如故，二见倾心，三见……”

我想把火候烧得再旺一些！不过，话说得明显有些轻浮了，无耻了，脱略形骸了。可毕竟是在QQ上，又不是面对面，所以，我根本用不着担心对方会突然暴跳起来扇我一巴掌。距离不一定会产生美感，但一定会产生安全感。

“哎、哎，你这个人怎么越聊越不对路啊？我可警告你，你再胡说八道，我就立马拉黑你！”

“这个、这个，好吧。”我只得暂时消停一下，以避其锋芒。扯淡也不能一直往低俗里扯。我毕竟是一个读过《新华字典》的人嘛。

“再说了，要看也只会给我男朋友看啊！你算什么呢？”这丫头话锋一转，好像有点挑逗的意思，又有点挑衅的意思。

“我算什么？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陪你聊了这么长的时间，东西南北中，好话一大通！我好歹算是你的一个朋友吧？”

面对挑衅，面对打击，我们男人必须沉得住气。因为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受得气中气，方能把妞抱。

“……只能勉勉强强算是吧。”

嘿嘿，我总算在你的心上犁开了一道小缝。

“这就对了，做人要厚道嘛！我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所以我也是你的男朋友。来，跟我一起读：男、朋、友！读快一点，快一点，再快一点！”

“……呵呵，真是大大的狡猾！我才不上你的当！你这家伙还厚道？厚颜无耻还差不多！”

“丫头啊，求求你了，让我在你的心中多多少少占一个位置嘛！”我向来深信，脸皮厚，才能劈波斩浪、一往无前，才能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才是泡妞的惟一王道、不二法门。

有多少泡妞失败的男人，最后都是脸皮绷不住了，才会功亏一篑。再说了，反正又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我如此的厚颜无耻、死皮赖脸。

“……不妨和我扯一扯你上一任女朋友是怎么离开你的？”

女孩总免不了对我们男人的前任有无限的好奇。当然，她也成功地转移了话题。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呢？”

说到前任，我们男人总免不了会有些迟迟疑疑，把前任说得太好了，好像不合适。因为胸怀宽广若此，似乎也不太可能；把前任说得太不堪了，好像更不合适。因为一味自饰己过，听起来也显得不太厚道。总之，这是一件麻烦事，有点棘手，难以拿捏。

我只好避重就轻，想说一点虚头巴脑的。

“当然是听真话啊，谁跟你玩虚的？！”这丫头还蹬鼻子上脸了。

“好吧，我就实话实说吧！可丑话说在前头，你不能嫌恶心哦。上一任女朋友总是嫌我夏天赤膊，像个乡下人！冬天抠脚，更像个乡下人！所以，她就慢慢地和我貌合神离、同床异梦了。事实上，她当初又不是不知道我本来就是个乡下大汉嘛。记得她第一次看到我赤膊时，还目迷神痴地说好性感哦！第一次看到我抠脚时，还娇声嗲气地说好可爱哦！其实，我心知肚明，她后来不爱我了，便开始嫌弃、厌恶我的一切！……”

一旦说起真话，我的记忆顿时汪汪如水，一阵漫漶，胸中很快充溢着一股急景凋年似的荒凉之感，所以在不知不觉中，我的语气就有些激愤、有些拿不稳了。这正如林徽因所写的那样：“记忆的梗上／谁不有／两三朵娉婷、披着情绪的花？”

“那你就不能收敛一点吗？”

“我也想收敛一点！可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难道你没听说过‘穷汗富油’吗？一到夏天，我的身体热得就像一只筛子似的，会不停往外淋淋漓漓地漏着汗水，不赤膊不行嘛！而冬夜漫漫，抠脚才能消磨时光嘛！”

我虽然知道自己这样确实不太雅观，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谁能轻易改得了那些打小就养成的习性呢？那些习性如同我们的口音、口味一样，早已深入骨髓，根本牢不可破，难以再改了。

“你恶心不恶心？有脚气不能去涂一点药膏吗？”

“唉，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当然，如果你和我好上了，我一定会改的！”

是的，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毕竟覆水难收嘛。与其怨怼，倒不如放手。也许遗忘，才是对前任最好的记忆。

事实上，我也必须遗忘！否则，我必定难以轻松自如地继续生活下去！所以，有些话题，我必须就此打住！

丫头啊，我现在可是一往情深地瞄上你了。

“你怎么改？”她倒有点不依不饶了。

“我改成冬天赤膊，夏天抠脚！”

有时候，为了一个心仪的小女人，偶尔颠倒一下我们大男人的习性也是情有可原、值得一试的。你懂的。

“……”

“咦，你怎么不说话了？”

“说什么呢？你这家伙张嘴就来，一定是谈了很多次的恋爱，所以，和我们女孩胡说八道的经验特别丰富！”

“也没有很多次啦，坦白讲，也就三五次吧！我是这么想的，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也就是说，我起码谈上三次以上的恋爱，才能找到那一位可以传道授业解惑的‘师者’！我跟人家学到几招绝活，将来和你在一起时才能好好地‘犒劳’你嘛！免得到时候捉襟见肘，两个人只会大眼瞪小眼、不知从何处下手。还有，我保证和你好上了之后，会把所有的精力都归拢到你一个人的身上！你看，我把未来的生活都规划好了！……”

事实上，尽管我确实谈过三五次恋爱，但最让我刻骨铭心的只有一次！

“还好意思如此大言不惭！你看看，你都规划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生活？”

“丫头啊，我们可千万不要轻视床上生活哦！话说人之一生三分之一的时间都是在床上度过的……”

“去你的床上生活吧！我凭什么相信你呢？”

“我，我，我发誓……”不好意思，我发誓的具体内容就没有必要罗列出来了。

“我们才认识两天哦，你就发誓？你那一张喇叭嘴大概是说油了，才会如此信手拈来。老实说，你这家伙是不是见一个爱一个？”

“这个、这个……我也保密，偏不告诉你！”

“你这家伙，刚刚还在红口白牙地发誓，一转脸的功夫就不肯对我说实话了！”

“……”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寸土必争，其乐无穷。心脏、键盘、空气都在一路欢快地尖叫着。

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比和合拍之人在一起扯淡来得更为有劲、更为刺激呢？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大美女，既养眼又补心！我觉得，人生极乐，莫过于此。

她却在视频中蓦地消失了。

“怎么了？丫头啊，难道你是被我吓得跑到‘1号’里去透气了吗？好吧，慢慢透吧，我等你，我不急。”

她大概是真的已被我啄得落花流水了。我不禁有些洋洋得意。百炼成钢绕指柔，看来，鄙人的“泡”功已臻一流，偃仰起伏，轻重缓急，卷舒自如。或许，能令顽石点头亦不在话下。

不一会儿，她又明明丽丽地出现在视频中。面前却多了一只水杯，一片雾气袅袅。

“切，你才是跑到‘1号’里去透气呢！”

人家明明是去“上水”，我却污蔑其为“下水”，自然有些愠怒了。我赶紧插科打诨道：“千万不要瞧不起我们的‘1号’哦！其实，人生最大的幸福莫过于能够及时地找到一个干干净净、无人争抢的马桶了！”

“此话怎讲？你这家伙又有什么高见呢？愿闻其详。”

“话说有一天，老板开车带着我一起出去办事，却堵在了我们龙城市中心的大街上。那一天恰好是最容易形成堵车高峰的星期一，而且还下着瓢泼似的大雨，所以，一条大街堵得水泄不通、纹丝不动！当时天要下雨，人却要撒尿！毕竟人有三急嘛。你不妨说说，我当时应该怎么办呢？”

“怎么蹊跷事总是会发生在你的身上呢？怎么办呢？我可不知道，还是你自己说说吧！”

“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打开天窗说亮话——身体从天窗上探出去，然后一股脑儿地把尿全都撒在了汽车的雨刮器上！”

“……”

“咦，难道你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我们龙城有一位叫‘孙小蛋’的网络红人吗？”

“哎，哎，真的还是假的？”

“假的！”

“切！你这种人，必须狠狠地打击一下！其实，你上一任女朋友跑了，主要是因为嫌你没有钱！没有钱就不要整天想着泡妞，而是应该想着怎么去赚钱！你看看，你连一个好的耳麦都买不起。要不然，何必这么一直辛苦地打字呢？”

唉，这丫头还真是不玩虚的，要玩就玩真心话大冒险！

而话锋既出，顿时就在我的心上剜出了一道深深的伤口，刹那间血流成河，山洪暴发似的，一下子把我从愉悦的泰山极顶处给掀翻到了万丈深渊里。

不过，不买耳麦倒不是因为穷，而是因为鄙人的普通话一直说得磕磕巴巴的，同时还有些口吃，打字反而更顺溜。可我并不想就此解释一番，因为没有必要非得把自己的短处像祥林嫂似的统统告诉别人。

“这个、这个……打人不打脸！丫头啊，你如此牙尖嘴利，毫不留情，难道是想让我惭愧地从阳台上一头跳下去吗？”

被她一番毒舌攻心，我不免感到一阵颓丧，心气多少有些涣散了，但怎能轻易认输、就此罢休呢？在她们女孩面前，我们男人一定要做到：血可流，汗可流，泪却坚决不可流！

“切！你这种人，只敢从阳台上跳到阳台的里面！”

“……”

可就在越说越绸缪之时，她又是莫名其妙地来上一句：“你确定你没有女朋友吗？”

“咦，你这丫头，是不是已经爱上我了？我哪里来的女朋友呢？都和你一直说是前任了，你怎么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呢？”我还是没正没经、见招拆招地调侃着。

她却和头天晚上一样，突然又黑了视频，下了线。

我又被无情地晾在孤零零的电脑面前。于是，我的心头一片沉重。

唉，几年不在江湖上走动走动，我那老一套的泡妞技术便全然落伍了。看来，要及时更新换代、革故鼎新，才能与时俱进、跟得上时代的步伐啊！除此，还能有别的什么解释呢？

但不管怎样，萍水相逢，不期而遇，还是十分感谢这丫头能够连续两个晚上听我说了这么多的废话。对我那平淡、乏味的生活而言，无疑是梧桐树下拾翠羽，偷得白梅一段香。

总之，这是一段短暂、却不失惊艳的华美记忆。

第三天晚上，又继续点开了视频。

怀揣着巨大的疑问，我到底还是忍不住了，一上来就劈头盖脸地问她：“你为什么连续两个晚上都不相信我说的话而突然下线了呢？”

她却在视频中凝睇不转，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埋头打出了一行字：“现在不太方便说出来，还是明天白天在你的QQ上留言吧！”

然后，她再一次黑了视频，下了线。

而看着她那第三次莫名其妙、突然暗下去的头像，我忐忑不安，一夜无眠。

第二天，我在公司里一直偷偷地开着QQ，等着那个“三面之交”的女孩上线给我留言。

终于等来了她那一段犹如石破天惊似的留言：“每次和你视频聊天时，我都看到一个女孩坐在你身后的床上！她一直用一把红色的木梳梳着那一头乌黑的长头发，还时不时地朝你微笑。第一天晚上，我还以为是你的女朋友。可第二天晚上，我就感觉不对劲了！因为你一直坚持说现在没有女朋友。与此同时，我也一直没有看到你和那个女孩之间有什么互动。第三天晚上，我又看到那个长头发女孩诡异地坐在你的身后，就断定你大概是惹上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了。可又不敢当场告诉你，怕你一回头，会被吓个半死！所以，才决定今天白天给你留言。老兄啊，我斗胆问一下：难道她就是那个李小桃吗？顺便再问一下：你以前是不是做过什么缺德的事情？……”

字字如锤，狠狠地击打着我的心脏。读完的刹那，我的心脏差点被击成了一摊碎泥！

难道，难道是那个女人回来了吗？难道，难道前年夏天的事情被人发现了吗？

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确信，两年前的那件事情，我做得定然天衣无缝、滴水不漏、无懈可击。纵然天知地知我知又有何妨，只要你不知就行了！

当初是你不仁，所以，就别怪我不义了！……

饶是如此想，我还是感觉浑身上下冷汗涔涔的，且颤抖不已，就像在拳击的擂台上被人一阵疯狂地击打后却毫无还手之力一样。某种信念刹那间土崩瓦解了。

我仿佛看到梦中那一个凶狠的、好像在哪里见过一面的长头发女孩又悍然拿着一根乌漆抹黑的皮鞭子跑了过来！……

那一根皮鞭，就像一根上帝之鞭、良心之鞭，它马不停蹄地循着昔日生活的余痕终于找上门来了！……

过了好长时间，我总算稳住了心神，不禁长吁出一口气。

而后，我在QQ上毫不犹豫地删掉了那一个来历不明、说话有些古里古怪的漂亮女孩！……

（完）

孙锐于常州大运河畔

2018年终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