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

苏茶坐在躺椅上，那椅子是给阿公买的，阿公80岁，时不时会腰疼，他就在椅子上铺了许多软软的垫子，坐上去很舒服。

空气里传来桂花的香味，随着风时而清淡，时而浓郁。苏茶疑惑，家里种的八月桂还没开花，这香味哪里来的？

她听见院子西北角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原来是阿公拿了铲子在给桂树施肥。已经是四月了，他还穿着厚厚的藏青色棉衣，头上戴一顶棕色的毛线帽子。

“阿公，桂花四月就开了呀？”

“这个是四季桂嘛，又不只有八月才开的。”阿公背对着苏茶，继续侍弄他的桂树，那树皮老老的，皱皱的，苏茶看看阿公的手，那双手也长出了老年斑，大块小块，快把原先的皮肤都覆盖住了。

桂树可以活几百岁，阿公能活几岁呢？苏茶脑子里冷不丁冒上这个念头，她迅速甩甩头，她不想去想这些老人们还有多少年可活，惟愿他们都长命百岁。

阿公继续背对着苏茶：“这树开花了，不要下那么重的肥了，会把花都烧死的。喏，这一棵，是要每天浇水的，你看看，叶子都黄了，渴了多少天啦？”阿公爱花，院子里满是花草，他曾向苏茶传授过自己栽花的独门秘诀，但苏茶耐不下性子，只任由它们死活。

“阿公，你今天不去打麻将咯？”苏茶问，阿公每天下午都要到广场去找他的老伙计打麻将，每把赌注1块钱，一个下午输赢不过十多块。阿公说，这样预防老年痴呆。
“不去啦，一会我就走啦。”阿公仍旧背着身答道“妹妹。”

“嗯？”

“一个人在外要按时吃饭哪，成天吃零食胃要不好了。要多运动啊！”阿公絮絮叨叨，苏茶低头望望自己的肚子，真是胖了许多。“不要想着减肥，要动哪，越闲越懒，不过饭还是要吃，哦？”阿公一边用铲子给花松土，一边叮嘱她。

“嗯。知道啦。”苏茶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阿公终于停下手中的活计，转过身来，他脸上还是那种笑，嘴巴咧开，露出几颗稀疏的牙齿。“妹妹，我要走了哦。”

“走，去哪里？”她不解“你要去打麻将了吗？这都几点了，快吃饭了呀。”她低头看手机，时间模糊不清。

阿公不说话，身子好像慢慢淡去。苏茶伸手想去抓住他的手，却扑了个空。

苏茶脸上落了些湿哒哒的东西，清清凉凉，她下意识地揉了揉脸，下雨了。而自己此时正在坐在院中的躺椅里，雨水毫无征兆的洒下来，距刚刚睡过去已过去1小时35分。

苏茶起身把躺椅搬到屋内，斜眼瞟过挂在墙上的日历，上面用红字印刷着“4月5日，清明”，她低头笑笑，阿公果真来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