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衡和宋瞬的这次相亲，对双方来说都带着孤注一掷的感觉。
两人在一家火锅店见了面。陆衡穿了件浅蓝色格子短袖衬衫。这打扮像是从“程序员时尚圣经”第一页直接复印下来的——领口微微发黄，袖口还沾着去年某次通宵留下的咖啡渍，仿佛在无声宣告：“我，码农，单身，能修电脑。”宋瞬则穿了条黄色的马面裙。裙子像是从汉服圈鄙视链顶端空降下来的——裙摆上绣着连故宫文创都自叹不如的精致暗纹，穿在身上自带“本宫不死，尔等终究是妃”的气场。不过，这条马面裙她平时上课时穿不了，孩子们会以为老师是从古装剧片场迷路过来的，下一秒就要掏出戒尺逼他们背《弟子规》。
入座时，陆衡装作不经意地打量了宋瞬一眼。她看上去和照片里的不太一样，但挺翘的鼻子反而更符合自己的审美。就是比想象中稍微更胖些，白到是挺白的。说实在的，她穿马面裙真挺好看的。只是，爱打扮的女孩，大概率都不太爱做家务吧？总的来说，眼前的这个人基本靠谱。宋瞬是他上一家公司老板的亲戚。这是他所能动用的最后一个信得过的关系了，如果不成，他打算从此也就不再相亲了。
对于宋瞬来说，这倒未必是她最后一次相亲，但她希望是最后一次。因为她曾用塔罗算过，自己如果28岁之后才结婚，那么很快就会离婚。而还有四个月，她就28了。陆衡给她的第一印象也还不错——相貌堂堂，肤色黑里透红，关键是，发际线还倔强地坚守着阵地，没有撤退。本来程序员是符合她“经济条件好”的要求的，但她此前也曾担心对方会不会秃，现在看来是不存在这个问题了。唯一的问题是，蓝色格子衬衫这样的打扮过于符合程序员的标准人设了，他会不会有些古板呢？要知道，她本人可是最受不了无聊的，平时一天中要用三种不同口味的牙膏，手机铃声也会根据心情，经常在周杰伦、肖邦和白噪音之间切换。
“你看点些什么？”陆衡把菜单递给宋瞬，“听说这家店的牛肉还不错。”
宋瞬迟疑了一会儿，试探着说：“要不，吃点清淡的吧。”她点了笋片、金针菇和菠菜，然后把菜单递回给陆衡：“素菜我点了，肉菜你来点吧。”她平时很爱下厨，从不在外吃快餐。而且，她特别讲究健康饮食，光是牛油果她就会做出好多种花样——牛油果沙拉、牛油果奶昔、牛油果三明治。不仅如此，她还严格控制每一顿的分量，有时还需要用到称重称，就是为了管理好体重。她曾经还想开一家轻食餐馆，只是教学工作已经太忙，实在脱不开身。
陆衡翻看了一下菜单。他盯着菜单的眼神，仿佛在给“肉类排行榜”写颁奖词：“鸡兄，你很好，但牛肉和牛骨髓才是我心中的MVP！”——最后他点的肉量，足够让邻桌素食主义者拨打动物保护热线。他是个无肉不欢的人，虽然之前的体检已经查出了血脂偏高和轻度脂肪肝。
这一切都在宋瞬的眼皮底下。她相信点的那半只鸡只是个幌子，后边的牛肉和骨髓，才是陆衡心中的重点。她和上一任男朋友分手，虽说原因是多方面的，但吃东西吃不到一块儿也是重要的一点。那位是个东北人，重口味，大鱼大肉的，这和见不得几滴油星子的自己怎么搭？
上菜的时候，陆衡觉察到了宋瞬脸上掩饰得很好却又不经意泄露的一丝不悦。他不由得犯了些嘀咕——这不会是个难伺候的主吧？两个人出来吃饭，不是该兼顾双方的口味吗？这就不高兴了？何况，自己还先让她点的菜呢。虽心里这么想，他嘴上却说：“哦，你怕胖的话，可以只吃鸡啊。我是日常消耗大，没点油水真的顶不住。”
宋瞬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可能没完全管理到位，脸上堆起笑说：“没事没事，我都可以的。呃，你们经常加班吗？”
“那可不是，我们加班狠起来，连公司盆栽都能熬到开花。上回那株仙人掌开了三朵花，人事部还给它发了全勤奖。所以啊，保温杯泡枸杞，那是我续命的标配操作了。”陆衡猜测对方还挺注重养生保健的，所以特意加了后边一句。
“哈哈哈，难怪，那营养确实得跟上。”宋瞬伸出的筷子在空中划过北斗七星的轨迹，精准避开牛肉的样子，像极了《黑客帝国》里尼奥躲子弹，只不过对手不是史密斯探员，而是蠢蠢欲动的胆固醇。她从缝隙中夹了一片笋，一边问道：“平时自己做饭吗？”
“很少，哪有时间啊，不过周末偶尔也会下厨。我做的番茄炸蛋还不错，呵呵。”（番茄炸蛋是奶奶生前的拿手菜，陆衡喜欢模仿她的手艺。）说这些话的时候，他趁着宋瞬低头吃笋的档口偷瞄她的手。宋瞬的手像她跟前的陶瓷碗一样白，丰满圆润，指尖却细细长长，就像笋一样。这样的手倒是令人赏心悦目，只是不太像是常干活的手啊。
“那你......平时怎么解决三餐？”宋瞬抬眼的瞬间，瞥见了陆衡注视自己双手的目光。
陆衡局促地收回目光，支吾道：“哦，在外边吃快餐啊，要不就是点外卖。”
“外卖好吃吗？”
“还行啊，我不挑，主要就两样，宫保鸡丁饭和台湾手作饭团。”陆衡脱口而出，却马上意识到了问题——这两种食物，不是糖分高，就是缺少营养。于是，他又故意转移话题说：“对了，你是钢琴老师对吧？这工作感觉怎样，孩子们好教吗？”
“呃，还可以啊。”宋瞬喃喃着。此时一个念头已经在她肚子里酝酿多时。早在五分钟前，她已经想把话题往那个方面靠。只不过，她始终没找到看起来自然而然的方式。
空气中飘过一丝异样的气息。陆衡用汤勺把锅里剩下的笋片盛给宋瞬，又把金针菇倒入锅里。
“谢谢，谢谢，我自己来。”宋瞬客套着，转瞬间那句憋了很久的话就像泥鳅一般钻出喉咙：“你租房子住吗？”她的问题像是突然掏出的房产证扫描仪。
这话就像陌生人在背后冷不丁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陆衡有些无措，脑子里瞬间闪过《无间道》里天台对峙的画面。人往往就是这样，越是反复斟酌，越是想以最妥帖最得体的方式说出的话，最后说出来往往像小公鸡第一次打鸣，既唐突又笨拙。就像越是想写好字，写出的字就越像酒醉的麻雀在雪地上留下的脚印。
陆衡是个不愿破坏气氛的人。他像往常这种时候一样，本能地回答道：“我买房了，不过每个月还要还贷。”
这是宋瞬想要的答案，但刚才她问出的问题，就是许三多听了，也要在旁边捂嘴笑。她强作镇定，接话道：“哦，我是想说，自己租房的话，住起来就会比较随意了，不太会装修布置啥的。”
陆衡夹了一块牛骨髓，放在蘸水里反复打着滚儿，很快组织好了回答：“嗨，还装修啥啊，我那小窝，能弄得干净整齐就不错了。”他低头吃着骨髓，眼角余光却在留意宋瞬的反应。一开始他想说“狗窝”，但一下子显得自己邋里邋遢也不妥，于是改成了“小窝”。实际上，他的房子一百平米出头，三室一厅，大得能塞下三个程序员，五台服务器，外加一窝无家可归的流浪猫。
宋瞬扒了两口饭，确保自己的脸上没有泄露任何疑虑的神色，然后说：“嗯，你们男生都差不多，马马虎虎就行。我不一样，就是租来的小房子，我也会收拾得漂漂亮亮。墙纸糊上，吊灯装上，吸尘器也安排上。"她没扯淡，从小她就跟父母和哥哥一家四口挤在一间“老破小”里。房子虽小，但老妈将家里布置得温馨漂亮。这一点她随了老妈，虽然一直租房住，但无论搬到哪里，家里都装扮得很好。只不过，从小在其中长大的“老破小”实在是太小了，伸个懒腰都撞头，打个嗝都能瞬间让房子充满韭菜味。也正是这样的经历，使得她一直以来对大房子有着深深的执念，就像西藏人前往冈仁波齐一路磕长头那般虔诚。
这次宋瞬的表情管理虽好，但她的话却无意间提供了一些“情报”。竖起耳朵的陆衡一下捕捉到了：“我主要也是太忙了，下了班什么都不想做，就想尽早弄清楚了往床上一躺睡成僵尸。不过，只要闲下来，我还是会收拾收拾的。这不，上次我一次性就买了宜家十几个储物箱。”他的这番话颇有技术含量——一方面他没否认自己对收拾房间投入不太大，但另一方面，他又强调了这是客观原因造成的，不是他天生就邋遢。“闲下来就收拾收拾”，体现了他仍有爱整洁的主观意愿和行动，但又不至于转折过大。比如，上一分钟还说自己不讲究，下一分钟就说自己地板滑得能溜冰，马桶盖亮得能当摄影反光板。那也太扯了。除此之外，“十几个宜家储物箱”，这话也藏着小心思——一听就让人感觉，他还是有点儿关注居家品质的。
“那挺好的。”宋瞬喝了口汤，脑子像跑F1赛车般飞速运转。这个话题不能冷，否则就像刚出锅的油条，再想热回去就不是那个味儿了。很快，她就想好了如何接：“看样子，你收拾一次房子也挺累呢。”表面上她在体恤单身汉的生活不易，暗地里却像个拿着卷尺的房产测量员。
“是挺累的。”陆衡答得很快。下一句本来是——“三室一厅的房子，要想把每个角落都收拾好，能不累吗？”但他很快打住了。他的好几个同行朋友都向他抱怨过，交往的女孩全都特别在意他们的经济状况，打听得特别细。一方面，良好的经济条件使得他们在婚恋市场上占据C位，这是IT人的金字招牌。另一方面，保持充分的防范意识，守护好自己的财产隐私，不让物质女有机可乘，又是IT人的婚恋自我修养。这方面的拿捏艺术，就像女孩穿裙子——不能完全不露，但又不能露得太多。他此刻的谨慎程度，堪比NASA公布外星人存在证据前的最后一秒新闻发布会。
对方脑子快，陆衡的脑速也不逞多让：“啊那个......不过我平时经常锻炼身体，还是能搞定的。”说这话时，他盛汤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汤汁泼洒到桌上。
宋瞬迅速扯了张纸巾，一边擦一边说：“是吗？平时喜欢什么运动？”话题虽有些跑偏，但她很清楚，这只是战略缓冲，下一步仍要调转枪口，直捣黄龙。
“踢球。”
“哦？最喜欢的球星是谁？”
“伊布。”
宋瞬原本以为他会说梅西或是C罗，但没想到是“大奉先”。“怎么是他呢？”她脱口问道。
“这家伙总能以不可思议的方式进球。”
“看来这个男生还有点小个性，不错。”宋瞬这么想着，迅速酝酿起下一句话来。她不能在这个话题上停留过久，要尽快绕回去。不过，交谈不能中断，无论说什么也要先接上：“一般去哪里踢球呢？”
“订场地呗。”
“有时不容易订到吧？”
“确实，订不到的话，球赛只能泡汤了。”
老话还是没说错——车到山前必有路。此刻宋瞬很快明白了该怎么接这个话茬：“要是家里宽敞的话，在室内做运动也挺不错的，就不用担心订不到场地了。”这话实在太妙——首先它是顺着话题聊，水到渠成，一点不违和。其次，它不是问话，而是自然的聊天，看起来目的性不强。第三，它说的是“宽敞”，这比“大”这样的词隐蔽多了，显得没那么扎眼。第四，她是在聊了一阵子其他话题后，看似不经意间使出“隐形回马枪”，“敌人”稍有松懈就很容易露出破绽。最后但不是最次要的一点是，它几乎直奔了主题——“房子的大小”，但又不露骨。
末了，她又加上一句：“我就经常在家里练瑜伽，感觉挺不错的。”这就好比挖好坑之后又铺上枯枝败叶，就等马大哈的棕熊踩上去了。
“宽敞倒是.......马马虎虎。”陆衡差点掉进陷阱，一条腿已经探进去，另一条腿立马如定海神针般，硬是顽强地撑住了整个身体的重量。“妈的，这娘们真是既执着又狡猾！”他在心里骂道。
心里骂归骂，话题还是得接下去：“在家里运动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这整天面对电脑的，下了班再不到外边透透气，怕是要发霉了。”
“说的也是。”宋瞬应道，刚才杀回来的回马枪刺了个空，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但她一时又不知说什么，只得双眼直愣愣地望着锅里沸腾的汤。
“你呢？平时喜欢什么运动？”看起来陆衡是在推动话题，但实际上他暗地里也在酝酿自己的小把戏。
“啊？”宋瞬仍沉浸在恍惚中，过了两秒才回过神来：“哦，我练瑜伽，休假的时候就去旅行，也算一种运动了。上次去青海我被牦牛追，跑出一身大汗，减肥效果杠杠滴。”
“哈哈没错，其实运动有很多方式，像是洗洗碗啦，拖拖地啦，都是不错的运动。”陆衡很快就找到了切入点，当然要抓住。找老婆和找女朋友可不同，是不是勤做家务，比眼线描得好不好，拍照pose摆得美不美，可重要多了。
“其实我除了爱做吃的......"宋瞬像一条鱼，围着鱼饵绕了一圈，在即将咬下去的一刻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她没想到在这场遭遇战中，自己上一秒还是攻方，下一秒就成了守方。不过，她转动脑筋的速度和她弹钢琴的手速一样快：“呃......还喜欢收拾房子啥的。”其实本来她想说，除了爱做吃的，她就不喜欢做其他家务了。好在她醒悟得快，没有暴露她“沙发土豆”、“床铺磁铁”的属性。当然，如果不是严格地说，她也没撒谎。只不过，确切地说是喜欢请家政来收拾房子罢了。
本来陆衡的话也没什么不妥之处，但宋瞬不太自然的回应，反而显得他的话别有用心啥的。为了调和一下此刻异样的气氛，他只得继续推动话题：“对了，你好像还挺喜欢汉服的，看你朋友圈都是汉服cosplay的照片。”
看到话题转移，宋瞬小小舒了口气，爽快答道：“对啊，没看到我今天穿了马面裙吗？”
“嗯，挺好看的。”陆衡附和着，很快又有了“埋雷”的冲动：“那你平时喜欢cos谁？甄嬛还是灭霸？”他说完就后悔了，因为宋瞬的眼神瞬间切换成《甄嬛传》里的赐死嫔妃模式。
宋瞬收敛起怒气，故作淡定地答道：“挺多的，像是精灵系的角色，比如林泽清瑶啦，唐代贵妃比如慕容嫣啦，有时也cos林黛玉玩玩，呵呵。”她很满意自己不紧不慢的节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来到了雷区的边缘。
“林-泽-清-瑶......"陆衡一边复述着自己一头雾水的名字，一边在手机上搜索相关的图片。手机屏幕上某个图片加载到50%时卡住了，他猛戳着刷新键，手指力度堪比啄木鸟治疗颈椎病。看着看着，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这些角色一个个看上去都娇柔瘦弱，尊贵高冷，感觉去到哪里都需要好几个鞍前马后的随从。不否认，宋瞬无疑是漂亮的。但从见到第一面开始，他就隐约感觉宋瞬有点公主病体质。陆衡属于父母老来得子，从小被宠得像故宫文物，看不得摸不得，连吃苹果都得让他妈切成五十多片，摆成千手观音造型。他自己本身就挺需要照顾的，哪里还腾得出多少精力去伺候人？曾经有一个相亲对象本来发展得挺好的，但对方就是作，搞得他焦头烂额，头发都要集体辞职了。从那时起他就百分百明白，他可不想把这样的活菩萨娶回家里供着。他埋下的这颗地雷，就是想炸出宋瞬是不是真的病娇本娇。眼下宋瞬口中这一个个难伺候的主，尤其是还有个林妹妹，看样子是要印证自己的猜测啊。
宋瞬敏感地觉察到出了点问题，但又不确定究竟是什么问题。不过，这些角色不管是看起来都像是有狐臭，或者傻到分不清脚气药和护手霜，或者轴到看完《猫和老鼠》，就要举报汤姆暴力执法。总之，一定是这些角色有问题。她用纸巾抹了抹嘴，镇定地说：”哦，都是过家家啦，平时没事闹着玩，体验一下不同的人生，呵呵。”
这时候服务员推着小餐车向他们走来。餐车上盛满了各种水果和甜点。宋瞬感觉自己像被逼到墙角的俄罗斯方块，再不扭转局势，下一秒就要被系统判定“game over"。“要不要来点榴莲酥？”她问道，举着榴莲酥的手微微颤抖，仿佛托着核弹发射按钮。
陆衡的瞳孔地震级缩放，脑内警报声比《星际穿越》配乐还炸裂。“这种东西糖分高，还有反式脂肪，还是少吃为妙。”他的“雷达信号”已变得十分灵敏，这次早早就捕捉到了“进攻的核弹。”
宋瞬感到有些尴尬，好像自己明明不想吃，却偏要故意下套似的。
这样的暗战你来我往又持续了十多分钟，直到饭吃得差不多了才告一段落。餐桌旁的旧空调“咔咔”呻吟着，似乎全程在为这支“相亲死亡重金属”打节拍。结账的时候，双方都感觉松了一口气，就像扮演玩偶的工作人员，在下班的一刻脱下厚重的道具服那般解脱。
两人从火锅店出来，正准备道别，一辆白色跑车轰鸣着驶过，溅起的水将他俩都淋成了落汤鸡。此刻，蓝格子衬衫就像打翻了汤的桌布，而黄色的马面裙就像一棵软塌塌的老坛酸菜。两人就像视频按下了暂停键，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喂！开跑车就了不起啊！”陆衡正准备发作，却发现眼前的宋瞬泛红的脸颊上挂着薄薄的水珠，奶凶奶凶的表情一瞬间让他想起《怦然心动》中的朱莉。
而此时的陆衡满脸都是泥水，像个刚从煤堆里钻出来的熊孩子。宋瞬从包里掏出纸巾递过去，可陆衡擦来擦去，鼻尖上那一抹黑就是擦不掉。宋瞬被逗乐了，只好自己又扯了张纸巾去替他擦。她心间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从未有过，说不清，道不明。眼前这个男生此时看起来傻乎乎的，恍惚间和自己那虎头虎脑的弟弟还有几分相似。
夏天的太阳落得晚，而刚被溅起的水雾仍漂浮在空中，形成了一道迷你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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