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不久的除夕夜里,饭后和家人们和爱人一面视频通话,一面往小时候最熟悉也最喜爱的花园走去。
这个曾经不大起眼的花园小区早已发展成为了这城区里最大的社区之一,好在格局几乎没有变化,我不时地回到这座城市,每回都要到这儿来散散步,甚至会溜达上楼,到以前的家门前看看它有没有变得更老。
经过儿时常和家人来玩儿的会所前的小露天广场,发现里头有好些玩烟花的人。我不自觉地跟随目光走向那些闪烁的烟火和欢乐的身影间,正好视频里阿姨和表弟妹也在玩烟花,想到十几年没玩过烟花了,便心痒痒地询问正蹲着玩烟花的小孩儿“请问你们的烟花是哪儿买的?”毕竟一路走来,满街大大小小的店铺只有一间小文具店亮着灯,得知正是此店有卖但不知还有没有货,即刻兴冲冲地跑了去,买到了一扎有十根的小烟花,又即刻跑回广场坐着玩儿起来。
广场里几乎都是父母带着小孩儿来玩玩小型烟花。恰巧有两端视频都因网络卡顿而中止了,我就开始“专心致志”地燃起烟花。一根,两根,三根,散漫地用目光追随它们四散的花火和燃烧都轨迹,间或欣赏四周人们同时燃起的烟花,以及他们嬉戏的姿态。

距离我最近的是一对父子——男人一边牵着孩子的手,一边小心翼翼地带孩子“学”着玩儿烟花,粼粼星火混入迷幻的烟雾里,勾勒着俩人喜乐的背影,引我看得入迷。
要说“烟花是短暂的意思”,我觉得还说不上,至少比起流星,比起更变幻莫测的事物,烟花的消逝还是能被观望,被预设的。甚至在你留心它燃烧的轨迹时,会生出一种等待的感觉。
明灭的身影此起彼伏地涌现,随着夜的脚步行进至亥时,来此处玩儿烟花的人才越发多起来。或许这小广场是城区里为数不多的有丝丝“年味儿”的地方,除了建有寺庙的公园里,涌动的人群争先去上头香外,人群较密集的地方便几乎只有连锁餐厅和电影院了。
比起那些和平日相差无几的地方,我倒很愿意待在这儿看看烟花,烧烧烟花,听听杂糅在人声里头的各式燃放声。一场自由组织凝聚成的聚会,人为的灿烂一夜后,留予明天一地狼藉,过后还是得让无辜的人去收拾残局——这景象近似于爬满虱子的华丽长袍,近似于遍地鸡毛的平淡日子——生活里的仪式总是如此。
我也再次意识到,“独自一人”本就是生活的常态,人生来去亦是,不必为逃避孤独而扎进某些非自主选择的价值追求中去。

或许以这样的方式度过除夕夜容易落得故作清冷的嫌疑,但我还是坚持前面所想的,坐在这儿所能体味的节庆气息不定比扎在人堆里体味得少。
“每逢佳节倍思亲”,这一难以脱逃的情思开始不断地翻滚在我的每个细胞里。我以为“亲”所指的不仅是亲人,而是指亲朋好友,即每一个在我们心内占有大分量的角色。
如上所说的,我对生活里的许多仪式并不抱很乐观的态度,对传统节日而言,最深刻的仪式感便是“思亲”了,仿佛一种自发的极自然的情感流露,比平时更积极地想要对心里的人儿们传达自己的喜悦之情。除此之外,节庆代表的也不过是个短暂的假期而已。
我以为,对待节日都需有感性和理性之分。
在感性上,节日是历代人民为适应生产和生活的需要而共同创造的一种民俗文化,现今的节日大多由传统习俗演化而来,对每个民族的人民来说,各自民族的节庆方式和内涵都仿佛是扎根在基因里的特殊文化与情感,也已经过了许多演变过滤掉了一些节日最初的意义,而影响最深远的概念即是“团圆”,所以我们会在节日里尤其渴望抑或自然而然地要与亲朋相聚。 在理性上,一切时间都平等地流逝,节日也不过是时间长河里再普遍不过的水珠,只是人为地从工作日转为节假日,从而多了一个短暂的假期。
如孔子看待葬礼的态度,仪式是为了感性上诗意的表达,为表示对已逝之人的怀念之情而行,并非是为了迷信。
又如我在除夕夜分享的文章中哲学家Julian Baggini所得的结论:我们是受心理影响的整体,在做任何事时都会把心智、思想、肉体、灵魂统一起来。钱钟书先生也曾写道:一切快乐的享受都属于精神的,尽管快乐的原因是肉体上的物质刺激。我们不难看出这其中既需感性地感受快乐、欢愉等滋味,亦需以理性作辅助来不让自己随意沉溺在某种假意的物质刺激之中。
团圆能够让人获得亲朋相伴的快乐,由于传统文化与习俗对心理的影响,在节日里无法团圆难免会感到些许落寞,但此刻理性也能告诉我,要适当地摆脱感性上对时间的认识。
牛顿指出“绝对时间具有客观性,与个人感觉无关”,我们可以不在节日期间实现团圆,也可以在其他任何时间实现团圆,这并没有实质上的差别,重点在于“适当”二字,过度的感性容易导致人产生执念并深陷感伤中,过度的理性容易导致人变得淡漠,灵魂不再健康,最终导致部分文化渐渐被抹去。
“适当”同样适用于各式各样的仪式,感性与理性尽可能的平衡,才能更接近某仪式最初时所期望实现的某种意义,而非走向狂热,或走向鄙夷。

在第七根烟花燃尽后,我收拾起余下的三根烟花及其他已燃尽的“残渣”——对此我并不希望留给无辜的人替我收拾“残局”——一些是要带回家的,一些是要随后扔弃的,好在它们并不能感知自己这被燃尽后便要被扔弃的命运。此时的小文具店多了不少人排着队买烟花。
再后来,倒数声停止在凌晨十二点时,我顺势播放那首再熟悉不过的春节BGM《迎春花》,想起小时候在外婆家过年,当年还不算老式的VCD在春节连续好几天里整日都唱着这一类经典的粤语新年歌曲,这也是我为数不多的能记清的童年回忆了。
踏着新年的第一刻钟,我和妈妈把余下的烟花点燃,那开心劲儿,似乎能把过往的不快都燃烧成火花和灰烬,也似乎能把未能团圆的落寞都弥补和掩藏。
Summun Bonum was good time with you.所有回忆在脑海里放映,所有的“你”在我心里跃动,没有拥有也没有失去,一切都是再好不过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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