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女儿读高中了,住校,已去军训了。
习惯了每天晚上被她追来追去捉去陪睡的猫咪小黑,很不适应。夜里将近十一点的时候,四处找寻,很委屈地喵喵叫,那声音,就像一个被伙伴排挤落单的小孩子,满心失落。遍寻不着,无可奈何,趴在女儿床铺的角落,恹恹的,落寞着。我心里暗笑它犯贱,人家追,它四处躲;人家不理,它悄悄蹭过去,蹲在人家的书上,作业本上,趴在人家的凳子上,床角里,被窝里。这小侣,满月离了娘,来到我们家,几乎夜夜跟女儿一起睡,情同姐妹,这会,只好退而求其次,赖在我跟前了。
其实我挺酸的,从前女儿每周至少要撒娇求我陪睡一晚,自打有了小黑,便不再跟我睡了,说是不摸着小黑柔软的毛,自己睡不着。现下住校了,没有小黑可撸,不知道女儿是否睡得香甜?
我们虽然支持她住校,可心里还是空落落的。房间被我收拾得整整齐齐,省去了往日叨叨她乱扔乱放的琐碎;那些小说被我码得秩序井然,全然不似以往东丢西放的凌乱。按理,被女儿定义为患有凌乱恐惧症的我,应该如释重负才对,可我,竟然很不适应。
这才两天,进进出出,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于是很期待她打电话来,听到她温软地在电话那头喊妈妈,心里便盈满欢喜。早晨,她打电话说蚊帐掉了,看我是不是有时间去帮她收拾一下。中午,她又打电话,问我能不能给她送几本九年级的书过去,说是晚上复习复习,过几天要考试。傍晚时分,估摸着军训结束,该吃晚饭了,我拎着装书的袋子,取了她爹昨晚京东给她宿舍柜子买的挂衣杆快递,去看她。
同事两口子也去看闺女,我们结伴同行,估计他俩也跟我一样,不适应女儿住校的落寞。我们总说陪伴孩子,事实上,不过是我们需要人家的陪伴,只是大人好面子,常常不愿意承认罢了。
走到文理学院门口,女儿的电话来了,问我到哪里了,她在宿舍等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校门口三三两两站着不少家长,应该都是新生的父母吧。给老师打了电话,请西边的保安接听,放我们进去。东边戴眼镜的保安一看,进去三个人,很不乐意,斜着眼追问,解释一番,还是让我们进去了。
因为是女生公寓,有男家长,我们在一楼的值班室,给宿管打了招呼,征得同意才上楼。女儿正在整理东西,蚊帐被她自己重新挂上了,虽然粘贴的挂钩有些不齐整,但总归挂上了。
“晚上睡得好么?”我一边掏书,一边问。
“挺好的,就是睡着睡着一蹬腿,发现有啥东西,结果发现蚊帐掉下来了。”她笑着,“我胡乱粘上了。”
我将可以伸缩的挂衣杆递给她,让她看看说明,装上。宿舍柜子大约用的时间久了,有些东西不齐全了,女儿床头的柜子里,没有挂衣杆,挺不方便的。
“快七点了,我们要去教室了。妈妈,你把这几件短袖拿回去吧,没机会穿,必须穿校服,不能混搭。”
同事俩口从楼上下来了,我们仨假装很不在乎地离开了。刚走到校门口,她爹电话来了:“走哪儿了?我才加完班,需要我过去吗?都出来了呀,那好吧,我直接回家。”
回到家,她爹正坐在沙发上看群里班主任发的军训照片:“每一张我都能找出我姑娘来。”“乱讲吧,我只在最后一张里看见了。”“就是呀,来来来,我下了原图,给你看——这张,露出小半个后脑勺的,第三个呀!这一张,最后面那个,你看鞋子嘛,这是我姑娘的鞋。还有这一张,看眼镜,就知道是我姑娘了呀!对了,视频里,你找到姑娘没?啥?你居然没看到,啥眼神,来来来,我给你指……”从来没见过他如此关注女儿,“对了,你给闺女钱了吗?我只给了她20块零钱,买不了个啥。她没说还需要啥不?我给买……”
刚才,女儿的电话响起:“妈妈,我的脚好疼,站了一天,在泡脚,想你了,也想小黑,让我爸多给我打电话啊……噢,天呐,老师来了,妈妈我先挂了啊,一会再打给你。”
小别离,勤牵挂,明知道这是成长的必修课,却依然欣喜又伤感。孩子好像春天里的风筝,我们既想让她飞得高远,又生怕控制不了手中的线。所谓父母,便是在如许矛盾中,一点一点,老去。
田玲写于2019年8月20日星期二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