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一前一天,伟哥跟我说,五一和鸣哥和劳模来我这玩。
我说来。
结果第二天家里沙发上坐满了一堆精神抖擞的王八蛋。
鸣哥是最先到的,反而却被后面的大部队给挤到了沙发的边缘,只好半块屁股死死活活占住这最后一点地方,身体坚决地往中间斜着,我看着他靠完劳模身上被拒绝后又像一块口香糖一样黏住了伟哥,整张老脸终于憋不住笑,忙给他找了张小凳子,他这才安稳下来。
遇见他们我总是憋不住要笑的,好像在他们身上时时刻刻都发生着好玩搞笑的事,但其实没有,这群王八蛋仅仅是出现在我眼前,一种名为愉悦的东西便从我心底涌出来,填满了整双眼睛。
自从银魂停播后我好久没笑得这么放肆了,差点都给忘了。
有些人像是个大洋葱,远看近看愁云惨淡,若是再说上几句话,他便能毫不费力地把心一层一层剥开来,惹出你满腔的热泪。
有些人是大胖子身上荡漾的肉,哪怕就是站着,也能晃出各种欢乐的形状。
和这群肉相遇是在2010,何叔说那是我们颜值的最高峰。而今已过八年,月有阴晴圆缺,人有七十二变,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这伙逼却还是和从前一样依然这么对不起观众,也是难为他们了。
这八年里,我们从一开始的各自防备到互相接受再到后来的互相嫌弃、各种嫌弃、无比嫌弃、“我去你大爷的,你居然用老子的洗发水!”、“滚滚滚,谁毕业以后要和你见面!”,慢慢变成了现在的“喂,还喘气吗,啥时候过来我这边玩一下?”
其中,我去你大爷的,是在2014。
2014,那是一个无论什么时候抬头,天上都有风在飘摇的时光。
2014,那也是一个无论什么时候张望,身边都有白衣飘飘的季节。
2014年,我正好18,勉强能在班上的篮球队里打个替补,听歌开始听上摇滚,上学上到学校拆迁。
也正好开始写B寝。
B寝在学校的老校区旁,六楼,3601,老校区拆了之后上面封了,再没有人上去过,算是个小遗憾吧,鸣哥和老胡也对当初没有及时把寝室门板拆下带走心心念念了很久。
B寝之所以叫B寝的原因是因为当初分房间的时候为了方便辨认,A,B,C,它在第二。房间不大,却塞了六个抠脚不嫌手臭的王八蛋。
六个的意思是,加我六个。
有我们这样豪爽的汉子,B寝自然门庭若市,每天来来去去的人不知有多少,夏天还好,通风,可一到冬天,我便思考这个世界上房间为什么会有门窗,恨不得就是个水泥浇的大方盒子罩着我,出门拿个刀枪斧钺破开,然后回来再给砌上。
可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人居然还是这么多,这便让人忧愁,尤其是在外面的人叫几句之后开始踹门然后把门踹出口子风刮进来堵都堵不住的时候。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B寝这扇门在他们动脚之前确实就已经不能算作门了,写实一点的话,那就是面挂了木屑的帘子。
形成原因具体来讲,是我们对它的关心太过了:其中有鸣哥一个巴掌数不清的分和分和分,小胖数完要借几个巴掌来的分分和分和、以及伟哥的相思无解、老胡的千里愁心寄明月、加我的“虽然我没女朋友很久了但是大家都表现得那么激动了,我是不是也得跟着上去意思一下?”
砰,一拳下去,门穿了。
人间最冷腊月天,呼号的北风吹得我们在被窝里大眼瞪小眼。
怎么办?
补吧。
第二天不知道从哪搞来一块床板,连劈带锯半个上午终于把门给补上,门里齐齐整整四排钢钉,从此再没人敢不告而踹。
但我没在那扇千疮百孔鬼画桃符又被小胖亲手贴了一张动漫美少女镇门的门里面从头住到尾,我想着清静些。
2014年上学期,我跟劳模一起出去外面租了个房子。
一间房,一张床,一起在遇上下雨天忘了关窗的时候跳脚骂娘,一起在每天搓衣服的时候商量着是不是先找个能洗衣服的女朋友。
还,还一起补考简笔画……
全班就我们俩。
简!直!了!
我控诉老天不公,说劳模那种屎一样的画风活该补考,为什么我也要!
劳模抱怨我霉气太重,说自己向来逢考必过,这次他妈超常发挥居然挂了,绝对是我的原因!
幸好晚上我们各睡一床被子,不然那段时间,被子中间肯定漏风。
为了让自己的生活不是那么苦逼,劳模升级了自己的音响设备,在学校做起了轰轰烈烈的租借音响生意。本来,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说学逗唱,但劳模生就一个五行偏火的直脾气,走路带风说话急眼,变脸变得比狗还快,还死好面子,按道理应该要亏到姥姥家,但好在他凡事亲力亲为,音响硬件上不打折扣,凭借踏实的长相和作风,生意居然无比火热,自此劳模的名声在全校打响,好人卡和预约单接到手软。
有钱之后,这逼抽的烟瞬间从11块的金聖换成13块的利群,说是要“让心灵去旅行”。
但这逼玩意就坏在这里,除了自己抽,一般人来问都是没有,哪怕就在身上里揣着,也是梗着脖子不松口,除了提酒找上来的曾妞。
曾妞是个150斤的红黑胖子,喜欢打球,越打越胖,笑起来眼睛一眯是满脸憨像。和劳模一个地方的,都能喝,下了晚自习,他这边拿酒,劳模这边立马就备好了吃食和“军火”。孤灯长夜,一起逼仄的房间里喝着酒一起海着天南地北地扯开犊子去,完了乘兴而归,目送曾妞在夜里摇摆,实在太晚了,就留着住下,三个人挤一宿。
那时候聊的什么早已经忘了,但一想起来有这么一些晚上,心里便没由的快活。
一个学期过完,学校搬迁,鸣哥伟哥小胖他们一间,我和曾妞、老胡、浓哥以及英教两个哥们一间,B寝慢慢就变成了会和我们玩在一起的这一伙人。
我和老胡一张床,我睡老胡上面。
我有一半的放浪形骸是从这逼玩意身上来的,比如不管什么衣服一套就能出门,不管什么鞋子一捅就能上路,不管什么被子一盖就能睡,不论什么姑娘,一牵就能……
不好意思,这个没有。
老胡单身汪了五年,没有姑娘可以牵手。
别看老胡在外面这样,他在寝室可是挺受欢迎的,老胡的高光时刻是在打升级的时候,因为他会算牌。
每当有缺人补角的时候,一定有人叫会他补上,一坐下来,凭借着出色的记性和各种出其不意的骚操作,他很快就能带着他可爱的队友一把超神。
除了我。
我靠直觉和人品打牌,也就是老胡讲的“瞎他妈打”,凶起来不管队友,就是要怼完这一波管它天翻地覆的那种。
对于我这种不按道理出牌的人,老胡表示带不动。
除了白天,那时候一到晚上,我们寝室也很热闹的,浓哥有段时间每天晚上都会定时定点的说梦话,英教的小谢同学可能是只披着人皮的啮齿动物,每天晚上都磨牙,曾妞就比较贴心了,他负责打呼噜,把前面的那些声音都给我们盖住了。
我和浓哥头对头,但我一般熬不到浓哥说梦话那个点,所有精心准备地套出浓哥银行卡密码的策划也从没用上过,只有每天早上起来听老胡和曾妞讲浓哥昨天说的梦话,看他们一脸平静地说浓哥梦里的啥啥啥,都有种看大话西游的即视感。
我策划着套出浓哥银行卡密码是因为浓哥那个时候已经是个大款了,当仁不让的大款。学校刚搬到这里来的时候,新校区百业待兴,离城区又实在太远,生活上诸多不便,浓哥一眼瞅准了这个机会,在学校垄断了配钥匙和复印的业务,开学前一个月,我们寝室每一个人都衣衫工整,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门外就可能站着一个找上门来配钥匙的体柔清音的小姑娘,但从来没有过,从来只有姑娘,来得我们对学校女孩子的质量都产生了怀疑。
后来才知道,好看的小姑娘,都被浓哥拉到寝室外面的大厅里,单独配钥匙了,一把钥匙想配多久配多久,突然一不小心故意弄坏了还可以免费再配一次。
对此我们表示了强烈的谴责,但被浓哥一顿饭搞定。
浓哥配尽学校所有漂亮姑娘房间的钥匙,到毕业的时候,手里依然只有钥匙,我们感概浓哥没有把握住学校无数个月黑风高的机会,浓哥笑得一脸通红。
在那座陌生的大建筑里,时间过得飞快,我们很快就毕业了。毕业前一个月我不得不拜托我爸多打了一个月的生活费,因为饭局陡然变多,除了“终于可以不用天天看着这群王八蛋了,应该好好吃几顿庆祝一下”,还有“说什么玩意说说说,走,喝酒。”
但学校旧校区早已经是一片废墟,学校旁的餐馆小店也随着一个个倒闭,幸好还有个状元桥,我曾经在这里吃到对每一个菜式都了如指掌,发誓再也不去了吃了,但那段日子里,过去记忆无处依托的我们,纷纷往那里跑,大家新瓶装着旧酒,一口下肚,满腔肺腑都淌出锐利的豪气。
那时候,在座的少年没一个担忧着未来,觉得自己万事可做,天下可闯,我们为过去的时光欢笑,觉得,自己会一直生猛下去,没人能锤。
但转眼间,毕业已三年,鸣哥白发横生,伟哥,伟哥还是一脸痘,劳模依旧没有女朋友。
对不起对不起,破坏氛围了。
只是想起他们,确实没有悲伤的模样。
只不过彼此走在一起不说话的时候,沉默的脸上才显出了一丝成熟的模样,我们向远处的远处张望,天地浩大,掩盖了山河湖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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