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一处小水洼,漂着一颗白色的小球。
水洼旁边,一条被撕坏的警戒带埋在沙里,只露出一截在外面,被风一吹,像一只受了伤的蛇尾巴,舞来舞去。
一名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来,看到了小球,想捡起来。
忽然,小球被一位老人抢先捡起,用手轻轻一捏,便碎掉了,里面流出了水一样的液体,落在沙滩上。
那液体看上去要比水更清澈纯净,一落到沙子上,竟快速聚集,变成一只毛毛虫形状的透明物,缓缓地向海的方向爬。
老人赶到毛毛虫前,用靴子乱踩、乱踢。毛毛虫被踩碎了,液体溅得到处都是,来不及再聚集,不一会儿就蒸发不见了。
小女孩眼见了一切,呆住几秒后,哇地大哭起来。
老人拿出一支棒棒糖,蹲下身子,递给小女孩。
小女孩没有接,但停止了哭声,疑惑的打量着面前的老人。
身旁忽然跑过来一个女人,把小女孩抱走了。
被抱在怀里的小女孩,仍时不时回头望向老人,直到走了很远后,才转回头去。
老人大约有60多岁,满头只剩下五分之一是黑发,但因为分布得均匀,只让人觉得整个发色都是灰的。
身上的连体靴衣,对于他来说还是很沉重的,只走三五步,就会喘上几大口。
在离自己稍远些的一片水洼里,老人又看到了几颗小白球,正想往那个水洼的方向走。忽然被一个中年男人拦住了。
“爸!您都在这守了三天三夜了,身体怎么受得了!”
“虫子,不清理,不知道又要有多少孩子遭殃。”老人缓缓地说。
“您就别操心了!政府已经派了部队和专家来处理了。”
为了不让人们恐慌,政府为这种“虫子”起了一个听起来极好听的名字,叫“海乳”。事实上,海乳也确实没有引起大范围的恐慌。
老人所在的城市海岸线,并不是重灾区,即便最严重时,每天也只会有几十只海乳陆续登陆。市政府安排了专家、医疗队,甚至请调了当地部队的防化兵,在海岸边拉好了警戒线。后来海乳登陆得越来越少,为了节省人力物力资源,就撤了部队和专家,只留下由市里卫生部门组织的巡逻队每天巡逻。
老人姓范,中年男人是他的儿子,叫范军。
就在范军拦住老人的时候。有两个孩子向一处水洼跑去了,水洼里,也有白色的球。
孩子们每人捡起了一个小球,两人同时用力一捏,随着“噗”、“噗”的两声,小球爆裂,透明的、水一般的液体再次溅了一地,但很快又聚拢成了两只透明的虫子,分别朝两个小孩身上爬去。
一只虫子爬到一个身着短裤的小孩的小腿上,只左右蠕动了一下,整个身子慢慢溶进小腿,消失不见了。那个孩子并没有感觉有什么异样,依旧跳啊蹦的,跟从前一样。
但另一个孩子却被这个虫子模样的东西吓到了,快速跑开。那虫子见小孩跑掉,也并不追赶,只是又向海里爬去。还没来得及爬进海里,就被赶上来的老范一靴子踏碎,胡乱踢散,不一会儿也消失了。
两个孩子已经跑远,风带过来隐隐约约的几声笑。
海乳,是在半年前被发现的。最初,人们还以为是某些公司为做营销搞的恶作剧。
半年之内,有约十万只海乳在全国的海岸线登陆,按照政府公布的官方数字,感染人数超过15000人,但奇怪的是,感染对象全都是儿童。
好在,被“感染”的人,直到现在也没有出现什么异常。所以,人们并不惧怕。
折腾这一阵,老范感觉有些累了,想要休息一下,于是向下坐去,那连体的橡胶靴衣又重、又硬,让本来的坐变成了摔。
“噗通”,老范瘫坐在沙滩上,但他并不觉得疼,柔软的海沙抵消了冲击,连反作用力也是软的,那力从斜下方向斜上方瞬间贯穿,一直逼到头顶,见没了出路,便化成一口气,从老人的嘴里吐了出去,这个过程让老人觉得浑身舒畅。
在远远的海面上,有两三个小球正飘过来。老人又坐起了身,走到小球将要靠岸的那片沙滩,站直了身子,静静的等。
在消灭了登陆的三个海乳后,老人实在没有剩余的力气了,但还是又坚持等待了半个小时,直到看不见新的小球从海里飘来。
他心里知道,即便这样,也还是会有遗漏的海乳被孩子们感染,但他仍努力不让这一幕在自己眼前发生。
因为刚才的折腾,老人的眼镜几乎要从耳边滑落了,于是他正了正眼镜。这眼镜,是一位朋友在他四十岁生日的那天送给他的,镜片已经随着度数的增加换了不知多少回了,但这镜框他一直舍不得换。
正歇着,手机响了,是一个年轻人的声音。
“范老,您让我查的东西,有结果了,方便明天来公司么?”
“哦,太好了!那我明天过去。”老范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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