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家乡四年多,阿森再次回到这个久违的城市,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翻天覆的的变化发生在这个无名的小小工业城。无非就是多了些工厂,商业楼,还有一天天严重的雾霾。
今天母亲很开心,早早的拉着阿禾去超市买了许多好吃的,准备给阿森接风洗尘。但母亲常常忘事,这次又忘记了买一些青菜。
“不知道阿森在外面有没有每天吃菜,要是天天吃肉食你体会吃不消的啊。”
“妈你放心吧,妹妹会照顾好自己的。”阿禾声音从楼道窗户外飘来时,阿森正站在门前拨着母亲的手机号,她已经按了好久门铃,脚边放着两个超大号的行李箱。
“妈,哥,你们快点,等你们好久了。”
“哎呦呦,你是怎么把这两个箱子搬上来的啊?你怎么也不提前的个电话。”母亲抬头便看到阿森沉重的行李,责备之外不免有些心疼。早上刚好电梯坏掉,她想不通女儿是怎么把东西弄上的八楼。
比起刚见面母亲的唠叨,阿森最开心的还是哥哥给自己的大大的怀抱。“阿森,你又瘦了。”
“你就别盼着我长胖啦,”阿森低头收起行李箱的拉杆,“我刚刚还想去楼下的超市买点肉吃,没想到那家店已经关门了。”
“嗯,换成了蛋糕店。以前街口的书店拆迁了,那里新建了电影院。还有那个家常菜馆,变成了宾馆,开发商还投资西边的地,建了一片住宅区......”
阿森握着行李箱的动作一顿:“那公园呢?”
旁边的母亲终于找到了插嘴的机会:“公园还在啊,而且扩大了好多,到处都是树。真不知道政府干嘛浪费那么好的地方,我看上那已经很久了,要是盖房子咱家肯定得去买......”
“嗯。”阿森点了点头附和母亲的话,把行李拖进家门。
阿禾看妹妹的脸色不太好,扯了一下母亲的衣襟:“妈,别说了。”
“嗯?”
阿森第一次遇见那个人,是冬末。
那天阳光很好,十分灿烂,又不灼热。阿森难得来了兴致,拿出自己的画具去公园里写生。找到合适又不引人注目的位置,还是一件麻烦事。凉亭里是在下棋的老人,长椅上是出来约会的情侣。最后阿森在野餐的草坪上找了个石头坐下,却发现眼前的风景不是很令她满意。
打开铅笔盒,准备削铅笔的时候,阿森发现自己的炭笔断掉了,只剩下自己不太喜欢的HB可以用。
“万事开头难嘛。”阿森安慰自己。
那个人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他似乎也是因为找位置的事情犹豫不决。“你好同学,你是来写生的吗?”
阿森抬头看他,“不然呢?”。心想他明知故问,八成是要搭讪然后问能不能一起画。
他问:“我也是,我可以坐这里吗?”
果然果然。
阿森自认为是个漂亮的女孩子。不说收情书收到手软,在学校经常被搭讪也是常事。所以她对那个人的第一印象,和其他对男生的没什么区别。
他们像朋友一样自然的聊天。他的话不多,短暂的交流之后便带上耳机,低头安静画画。
是个安静的男孩子,她想。
那天阿森接到哥哥的电话,要她回家一起给母亲准备生日惊喜。收拾画具的时候,阿森在犹豫要不要说一句道别的话。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要有礼貌一点比较好。
“喂,我要先回家了。” 阿森轻轻敲了敲他的画板。他摘下耳机,“啊?嗯。”
“再见了。”阿森一边说,一边转身准备走。
“那你明天还来吗?天气好的话我还会来。”他突然问。
阿森没想到他会这样问自己,反正今天也是心血来潮才出来写生的。“我不知道。”她留下模棱两可的回答。
阿森还是去了,像第一天一样,他们只是寒暄几句,就各自画各自的风景。
有人陪着一起画画,时间过得好快啊,阿森这样想。她转头向旁边看去,男生戴着耳机,认真作画,完全没有注意到她。她便大着胆子打量起来。
可能就是那个时候,动了心思。迎着太阳,她能看清脸上细小的绒毛,像镀了一层金粉,星星点点,脸颊的皮肤白白嫩嫩,像新生的婴儿。
真好看,她想。
阿森从来不信一见钟情。但是每次想起那个人的时候,她总会想起第一次见面,他坐在左手边。她记得他说你好。她也记得那一天他讲自己的名字,那是她听过最温柔的自我介绍。她想起阳光下他的脸,婴儿般美好。她记得聊到自己的学校的时候,他惊讶又欣喜的表情。
后来,他们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他们交流美术,交流学习,交流梦想。
再后来,他们按照正常够有些老套的剧情,成为了千万对情侣中的一对。他们一起走过了一年,两年,三年。
然后呢……?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初秋。
那天刚下过雨,落在地上的叶子吸饱了水。阿森一脚踩下去,就像踩到柔软的海绵,积水满满从叶子旁边溢出来,脚松开就会流回去。有时留下一个脚印形状的水坑,有时完全看不出踩过的痕迹。
“阿森,家里人支持我,继续出国念书。”
“哎,好突然。”,阿森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最近在准备雅思考试,比较忙。我们过段时间再联系吧。”
他说得很轻松,就像是他们之前讲话的语气。像他讲过的千千万万句情话一样,温柔,又自然。没有什么不同。
那天,阿森连难过都没有想到,“好啊,那你考试加油,等你考完我再找你。”
没想到雨只是暂停了一下,再次下起来的时候,阿森发现自己忘记带伞。
于是他们匆匆告别,再见都没有好好说。
分开的理由总是那么简单,或是不爱了,或是没那么爱了。
但是分手的借口啊,却有成千上万种。阿森不知道等待她的是哪一个理由,又哪里会做万全的准备。
那天之后过了很久,阿森才想起来,自己都没有来得及问他的考试日期。
她犹犹豫豫地等了一个多月,计算着日子,给他打了电话。他说,在备考。“我出国会换电话号码,到时候再打给你。”那是他最后一句话。
阿森又等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她终于拿起手机打过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在那个互联网还不普及的年代,她唯一能拥有的联系方式,只有手机号罢了。所以当那个人出国读书,换掉手机号的时候,便失联了。她又想起来,这一次,忘记问他要去哪里。
好过分,她想。
后来她去了另一个城市读书,却一直不敢换电话号码。
他一定是忘记了。
他怎么能忘记呢。
时隔四年,阿森回到了她一直逃避的公园。城市一直在变来变去,公园里的一切却仿佛离开时候那样,毫无变化。
或许在某个阳光正好的下午,他们还可以相遇,就像最开始的时候,她轻轻的开口:“你好。”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