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托邦06|雪精灵
1
寒冬，北风呼呼地吹，吹得树干儿折了腰，吹得落叶尘土满头乱撞，吹得天地一片混沌。我在半空中盘旋飞舞，闭着眼睛终于敢睁开，好一个晶莹洁白的世界。青松似雕塔，冬麦卷铺盖，遥遥万里路，蹁跹蝶飞舞。
“咿哟哟，咿哟哟，雪花儿舞唷，雪花儿转，落到田间唷，落到地头上，落到院落里唷，落到心坎上。雪精灵到喽，迎接希望。”雪地里，有人在低声吟唱。我稳住身子，四下探望。只见一对夫妇带着他们的孩子正在堆雪人。男人将一个胡萝卜头按在雪人的鼻子上，妇人哼着歌，紧紧地抱着孩子，好像生怕一放下他就会融化一样。那孩子的头紧紧依偎在母亲的肩头，恹恹地没有什么力气。当雪人的两只泥巴做成眼睛出现的时候，小孩的眼睛陡然亮起，好像天上的星星。我飞旋着，飘荡着，落到男人的鼻尖上，男人正在用一块心形红萝卜皮按在雪人的身上。他一抹鼻子，我就被带在那颗心上。
竟有人给雪人做心呢，也是新鲜。雪人做好了，尖尖的鼻子，浑浊的眼睛，外带一颗冻腌了的心，真是极丑。小孩却很喜欢，苍白的脸上有了喜悦的颜色，却还是赖在母亲的怀里，不肯下来，“真是个娇气的娃娃”，我想。
夜里，昏黄的灯下，孩子“咳咳”声音在空寂的雪夜特别清晰。这已经是他第五次咳嗽了，我细数着。透过纱窗，我看到妇人坐在床头轻轻地抚摸着孩子的后背，男人则拿着痰盂佝偻着背。妇人说：“放心吧，你会好起来的。你那么乖，雪精灵会保佑你的。”她的话那样轻柔，像是在宽慰孩子，又似在宽慰自己。
乌托邦06|雪精灵
2
深夜，北风爷爷呼啸着在我面前盘旋。隐隐约约，我听到有人在低声絮语。男人说：“你要挺住，大夫说就这几天了。”妇人的声音含糊不清，突然，门“吱呀”一声开了，妇人捂着脸来到了院落里，倚在枯树上，“滴答，滴答”一颗颗眼泪像珍珠似的落下来，落在雪人的心上。我感到一阵阵的温暖，那温暖似曾相识，我不禁想起了雪娘娘。
雪娘娘是我的娘，也是九霄之上的雪神。“农历腊月初八，大雪降于江陵城。”接到这纸圣意后的娘娘落落寡欢，然而幼小的我们不懂，因着能下凡嬉戏玩闹，欢欣雀跃。至那日起，娘总是手执吹雪笛，身穿白素纱，远远地看着我们，眉眼里尽是揉不开的哀伤。那素纱轻柔地随风飘荡，像缓缓流动的溪水，翩跹柔美。
腊月初八，很快就来了。娘带着我们，俯瞰江陵城。“那儿，就是你们要去的地方。”娘的衣袂飞扬，缓缓地，缓缓地，好像过了一个世纪之久，她抬起手吹响了手中的笛子。笛子是离别的信号，纷纷扬扬，雪花飘荡。我回头看了想要挥别，只见娘的眼泪“噗落，噗落”竟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的落下，打在我的心里，我感到一阵悸动，好像生命最初的萌动。看着眼前的妇人，我突然在想：“我们嬉笑着去，竟忘了身后的人，是一种怎样的心境送别着我们。
3
江陵城内，妇人已哭了许久，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因着不久之后与孩子的离别，竟悲动至此。不知何时，她已瘫坐在雪地上，却因着不能放肆地哭身体不住地抖动着。男人出来了，红着眼立在妇人身后，许久，他们才扶持着走进了门。我看着那相依为命的背影。突然有种错觉，好似这凡间的妇人就是雪娘娘。在她的低唱吟哦中，在她的颦眉瞬目间，满满的都是那种叫母爱的东西。
北风爷爷再次经过我的身边的时候，我朝他招招手：“爷爷，你来，我想请您帮个忙。”我在他的耳边低语了一阵，爷爷说：“你确定要这么做吗，孩子？。”我点点头：“爷爷，这人间让我感受到爱的光芒，想到我娘送别我们的哀伤，我觉得应该做点什么帮帮那妇人，放心吧，抵不过在这待上一百年而已。”北风爷爷叹了口气，使了把劲，纱窗被吹开了，我溜进了孩子的房间，伸出手，点了点他的眉心。我将大半我的灵力给那个孩子，自己则散化为尘埃，飞扬在空气里。
风雪止，太阳出。万丈光芒普照大地，我飘在角落里，感受着团聚的温情，觉得很暖很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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