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太行山脚下,村子不大,只有百十来户。从地理位置上说,那个地方不闭塞,但也算不上繁华。
记得小时候经常停电,天黑后,星星点点的煤油灯就亮起来。
彼时,我和小伙伴们在野地里玩得正欢,满头是汗,天空中,经常会传来妈妈那缥缈的呼喊声:“二子……回家……睡觉……”
想起那遥远的情景,幸福,又忧伤。
回到家,家里黑糊糊的。为了不让蚊子飞进来,家里人早早吹了灯,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节省灯油。
漫长的黑夜,我总是缠着爷爷、奶奶讲故事。
故事里经常提到鬼。
鬼故事很恐怖,可是越恐怖越想听,越听我就更恐怖。往往到了这个时候,我会下意识的把脑袋缩进被窝里,大气都不敢出,起夜就更不敢了,经常尿炕。
坟头本来只是个平常的土包,可是鬼故事听多了以后,就对那个高不过一米的土堆,产生了莫名的恐惧。
我家和学校隔着一片梨树园,周围是低矮的土墙。每当梨子熟的时候,黄橙橙的让人垂涎欲滴,可是我从来不敢去摘。
因为里面有一片坟地,阴森森的,每次从那里走过,我的头发都会竖起来。

记得,那年我十岁。
学校正在放‘麦假’。那时,农村的小学不放‘暑假’,而是把城里四十五的‘暑假’,拆分成与收割庄稼同步的‘麦假’和‘秋假’,这样能方便学生帮家里干些农活。
‘麦假’十五天,‘秋假’三十天。
‘麦假’在夏季,正是麦子成熟的时候,太阳特别毒,一般去田里收割麦子都选在早上或者傍晚。
那是一个傍晚,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在前面割麦子,我在后面捡拾散落的麦穗。满眼四野是金晃晃的麦浪,土地里散发着一股股热气,烤的人难受。
汗,顺着脊梁沟往下爬,像有一只虫子。
天色不可逆转地暗下来,那无边无际的金黄,变得凝重而黯淡。
“二子,天黑了,地上的麦穗也看不清了,你回家吧,一个人敢走不?”妈妈总是变着法子鼓励我。
“怎么不敢?”应答时,我已站起了身,沿着乡间小路向家的方向走去。
月光照在土路上,惨白惨白的,四周一片寂静,偶尔有几只萤火虫飞过,发出绿幽幽的光,看上去有些恐怖。
很快就到了村小学,我抬头看过去,紧挨操场的梨园后面,有星星点点的光,那是爷爷点亮的。我很兴奋,心想:“哼!妈妈还担心我一个人不敢走夜路呢,这不就到家了么!”
我迈开腿,走进学校大门。
学校放假,老师们都回家收麦子了,教室的窗户黑洞洞的,没有一点光亮。
这时,不远处的操场上,不知道从哪里冒出几个黑影,个头和我差不多,他们飘来晃去,像在相互追逐。
我没多想,紧走几步,向着他们赶过去。边走边问道:“谁啊?”
现在正是吃饭时间,怎么会有这么多孩子在这里玩?我心中充满好奇。
更令我不解的是,他们没人回应我。要知道,我可是村里的孩子王,平时都是一呼百应的,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冷落,今天真是奇了怪了。
我有点恼怒,向他们追过去。谁知,他们比我更快,像故意戏耍我似的向操场南边跑去。
我生气了,拼死去追,我甚至听见了耳边嗖嗖的风。
黑影离我越来越近,眼瞅着追到一个‘人’身后,我伸出右手,准备去抓那家伙的脖领子。
就在这时,眼前的黑影突然不见了,我惊异地四处打量,结果,更奇怪的事发生了,其他黑影竟也神奇的一同消失了。
操场上空荡荡的,飘荡着浓稠的诡异。
我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抬手揉着双眼,再睁开时,却发现眼前多出一堵矮墙。
我踮起脚,看向里面,正是那片梨园。一个个坟头,在黑夜中孤独地耸立着。
黑暗中一片死寂,一股凉气突然从我的后背冒上来,我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这时,我才意识到一个问题,那群黑影自始至终都没有发出过一点声音。
这个念头让我‘刷’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全身的神经像拉开的弓弦一样紧绷着,所有的汗毛惊恐地树立起来。
我哪里还敢在这里停留,撒腿就往家里跑。
那天晚上,我发烧了。妈妈从田里回来时,我已看不清她的样貌。
妈妈吓坏了,赶紧请来村里的大夫,可是,大夫用尽办法,也没一点卵用。
直到第二天的傍晚,走亲戚的奶奶从外村回来。
她一见我就说:“二子,这是晚上碰上不干净的东西,‘吓着’啦!”
我奶奶可是村里的大能人,大事小情都离不了她,甚至她还会帮人收‘吓着’。
奶奶说,人碰见不干净的东西,魂就会被带走。丢了魂的人,两眼呆滞,浑身无力,还会发烧,一定要找个通神的人把魂收回来才行。
我一直不信这些,觉的这都是封建迷信,有病找医生、吃药才是正理,其它都是胡闹。
现在我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任奶奶给我施法。
她伸出食指,在嘴里‘哈’了一下,然后手腕像安了轴承,灵活地转动起来,食指在我头顶画起了大大的圆圈。
三圈过后,奶奶嘴里开始发出古怪的声音,念念叨叨,我听了半天,一句也没听懂。
我猜想,奶奶一定是在念咒!
第二天,我竟然神奇地好了。
很快假期结束了,来到学校,我第一件事就是想查明一个问题,我对每位同学反复问着同样一句话:“那个晚上,你来操场玩了吗?”
结果,没一人说来过。
那群黑影到底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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