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诺尘

有些年岁注定要被抛在某些地方
他们在记忆里,或许鲜活着,也或许腐朽着
但注定存在过

从经侦那里回来后,我十分安静地待了两天,一起合租的几个室友好奇我为什么没去上班,但我只是告诉他们最近感冒不舒服在屋里窝几天。因为如果实话实说的话,这件事讲起来会有点长,而我总不是一个擅长讲故事的人。
第三天的时候,群里传来消息,经侦方面通过审查已经正式立案。
得知这个消息后,我给江一去了一个电话。电话里江一的声音很是疲惫,我们刚说了没一会儿,他便匆匆地挂断。
现在也就只能但愿这件事不会牵扯到他过多。
我和他自小到大,一路走来其实恩怨颇深,不过在经历了这么多,尤其是在那次将所有的事情都说开了后,似乎也就将那些怨愁淡化。在公司这件事上,我把他当成了唯一一个可以倾诉的人。这两天我总有一种想去找他痛快地喝顿酒的念头。不过之于他之前的嘱咐,又不得不压下这个念头,这个节骨眼上,总还是要避免节外生枝的好。
只不过让当时的我没想到的是,再喝这顿酒的时候,已经是在多年以后。
还有半个多月就要到农历新年,我本是在考虑是不是就这样订张票回家,而且这次回家后,应该不会再过来这里。毕竟这里已经早已没了再留下去的理由,如今,也没了再留下去的动力。
不过我想了想,还是再待些日子,如果这时候回去,父母肯定会询问,而我并不打算在年前告诉他们这些事。过年节,总还是平安喜乐些的好。待到年后,在找个借口就留在家那边。
然而,有些计划总是难抵变化。
隔天上午,我再度接到了经侦的电话,要求我再一次前往经侦配合调查。
因为有了经验,这一次我并没太过紧张。本以为还会如上次一样,只是简单的做个调查,但我忽略了上次只是审查阶段,而这一次却是立案后的侦查。
到了审讯室后,明显就感到要比上一次严厉了很多,惨白的墙壁烘托的整体氛围也令人感到十分压抑。
他们问了我许多的问题,而且很多都是细枝旁节,当然问得最多的还是关于徐总。他们和其他人一样,都认为我作为助理,不应该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而且在询问的过程中,他们还提到了我年前提出辞职的事情,这让我有些措手不及,只能慌乱地说了些理由,这份慌乱更让他们增添了对我的怀疑。
不过尽管如此,自始至终我都没有说出是江一在事发前告诉我了这些事,我不想由我将他牵扯进去,虽说他被审查是迟早的事,但我仍是不想做这个催化剂。
就这样,当天我没能回去,而是被收押了起来。
不曾想,这一关,就是一个星期。
这一个星期里,我深深地体会到了没有自由的可怕,就像一个机器人一样服从着安排。其实我原本的生活也并无过多自由的时间,每天总是两点一线,但那时候是有自由的权利。而这段时间里,这份权利是被剥夺的,当人意识到自己失去了这项权利的时候,就会陷入恐慌,继而焦躁,最后萎靡,但又不得不压抑自己的情绪,而且无法释放。
当然这期间还有不时的审讯也冲击着我的神经。
大概是在第六天的时候,我再度被提审,而这次,他们直接对我提起了江一。
“韩江一你认识吧,他现在也在接受我们的调查,据他交代,他在年前的时候和你提起了你们公司的事情,并建议你离职,事情是不是属实。”
看来还是查到了江一的头上,这本不奇怪,可不知为何江一会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但既然他已经说了出来,我也便没必要再瞒下去。
“对,他和我提过,可是在那之前,我家里也确实和我提过让我回家谋职。”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交代。”
“他和我说的时候只是说是猜测,我也确实担心而去提过离职,但没批下来。后来公司稳定了一段时间,我以为他的猜测是错的,也就没再注意。”
“我问你为什么问你的时候没有交代,是因为你不想将韩江一交代出来,是不是。”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起来,这让我心里一惊。
我微微抿了下有些干裂的嘴唇,点了点头。
“你俩还真是在我们这表演兄弟情深啊,他也是跟我们一再强调你不知情。那你把当时他跟你说什么了向我们复述一遍,如实复述,这对他对你都有好处。”
看来一定是他得知我被关在里面后,为了证明我不知情,便把这些都说了出来。
之后,我将江一当时告诉我的那些话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期间,我也一再强调,江一是因为偶然听到他们的谈话才顺藤摸瓜得知了这些,事先也同样并不知情。
但他们显然并不想再听我说这些,只是说他们会有判断,便结束了对我的审讯。
隔天上午,就在我继续无望地发着呆的时候,终于被告知可以离开了。
那一瞬竟让我有了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一切的精神压力像是突然找到了一个闸口一样倾泻了起来,感觉整个身子都软了下来。虽在里面只是短短的几天,但承受的精神压力却不是用时间便可以衡量的。
出来的时候,我意外地看到了我的父母。终究是没能瞒过他们,这让我不禁又有些颓唐起来。看我出来,他们马上围了过来,看得出他们眼里的担忧和关切,不过我却什么都没有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我这个做儿子的又给他们丢人了。
但好在他们并没有责骂我,只是一味地在嘘寒问暖,这让我感觉好像我并不是从看守所里出来,而是像小时候偶尔住到亲戚家,他们来接我一样。
之后,我和他们一起去吃了顿饭,期间我将事情的前后因果向他们讲述了一番。听罢缘由,他们也松了一口气,他们一直担心我也成为了一个骗子,为虎作伥、助纣为虐的人往往都没什么好的结局。但既然我没在那个圆环里,一切也就都还好说。
“儿子,跟我们回家里那边吧,北京再好,你这不也是一个人吗,像这回出这么大事我们都不知道。家里是没有北京······”
“我回去。”没待我母亲说完,我便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其实原本也是打算回去的。在里面待了这么多天,我最激烈的念头就是回家,尤其一见到他们,更是恨不得立刻回去。
父母听到我答应得这么干脆,也终是放下了心。
饭后,我们便前去车站购买车票,但因为是春运期间,车票早已售空。于是我们一家三口只好高价购买了机票,准备搭乘第二天上午的航班,回家。
机票拿在手里的时候,我突然感受到了一种踏实,但又夹杂着几丝茫然。
终于,还是要回去了。几年的时间过去,终究还是回到了原点。
购票之前,我恨不得能能买到当天的票,但此时,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竟又生出了许多不舍。
就这样,我笑了笑。这个笑,可能是无奈,当然,也有可能是讥讽。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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