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

    她凝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叹息，叹息，再叹息。

    镜中的女孩面色惆怅，嘴唇抿得紧紧地，甚至有些苍白了。

许久，她才缓缓松开自己的嘴角，试图扭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只可惜这向日葵般的灿烂还没等绽放便迅速萎靡，一点一点变得沉郁。她想像其他女孩子那样笑，皓齿红唇，青春飞扬。只可惜自己的牙齿并不像他们那般雪白。只因如此。

于是女孩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慢慢地张开嘴。她期待的正是一个奇迹，如同寒冬中突然出现了春的讯息似的。

不过并没有。

镜子里是两排整整齐齐的奶酪色牙齿。

“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刷过牙，你的牙怎么会这么黄啊？”

“你看上去好邋遢的的样子诶！”

“抱歉了，请问你以后可不可以不在我面前笑了，我觉得你很吓人，我不想靠近你……”

“呀，你的牙可像仓鼠的牙啦！”

……

“我承认我的牙有点黄，但是我每天都在认真地刷牙啊。我觉得小仓鼠很可爱，我还养过呢……那好吧，我以后还是尽量不让你们看见它们了吧。”

“但是，请你们不要疏远我，我会试着改变的！我会努力变成你们想要的样子！我们一直都是好朋友，不是吗？”

……

“我们什么时候是好朋友了？”

“撒谎精，请你离我远一点。我不想和不诚信的人做朋友。”

“但是你不可爱呀，你很可怕。难道你不知道吗？”

“我不认识你……”

……

她试图去平静地接受这一切，并努力思考接下来该做什么。但是那些零零散散的话语就像被揉皱了的纸团一般砸在了她的身上。她想，这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没有必要回想的。我已经原谅他们了，他们并没有错。事情都过去很久了，而且他们也都向自己道过歉了。自己何苦要久久困在其中？但是真的不可以释怀……纸团就算再小、再柔软，也是可以留下坑洼的。

她试过各种各样的牙膏，每当她挤上白色的、草木灰色的、炭黑色的、薄荷色的，甚至是樱花般的粉色膏体，看着它们庄严地躺在上面时，她都会充满希冀。而最后它们还是没能完成自己的使命。泡沫浮在水面上，而垃圾桶里则满满当当。

她很羡慕电视上面的明星，他们的牙齿都很洁白，笑起来很干净。有时候她亦会学着他们的模样对着镜子笑，但是结果都很悲伤。无疑是僵硬的，不掺杂一丝快乐。

她想拿着锤子把自己的牙齿一颗一颗地锤掉，这是一个可怕的想法。不过这样就可以焕然一新了。在幻想中，她用一把小小的粉色锤子砸向了自己的嘴，芝士一样的颜色混合着大大小小的彩色星星流出，而之前的牙齿则消失不见。紧接着，两排新的牙齿长出。仍然是原来的颜色。她很沮丧。

她有些疯狂，忙碌着追求自己看似得不到的东西，用尽一切办法让自己成为别人喜欢的模样。但是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一味地迎合别人，她真的不明白。她只觉得那样才会给她带来好处，才会让别人爱她。但是别人眼中的她近乎痴狂。他们只会笑着在背后指指点点暗中伤人，却不知道自己的微小举动对别人的打击是如此沉重。有时听着歌，她会猛地将耳机扯掉，脑中回响的，全都是他们的话……那微小的话啊。

她的世界仿佛是撕裂的，一半是粉红和追求，一半是青色与割舍。而在两种颜色的交界处，则是浓郁的黑色，黑色中间又是像撕裂般的明黄色。而她却走不出那里。

在梦里，总是有一个人在告诉她要追求真我。什么是真我？真我难道就是不加修饰自己丑陋的样子，让后给别人看吗？那么，还不如虚伪地涂上一层保护色。我想做自己，但是太沉重，我还是要等到更成熟。我觉得估计是变不成那种模样了，但是，我承受不住。真的。还是要等我再成熟一点。再成熟一点，我会理解更多的东西。我想真真正正地体会什么是自己。但是，现在不行。一定要等到未来。

她还是看着自己，只不过嘴巴慢慢张开了。自己看上去很丑陋？其实并不是。

但是，末了还是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