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艾一边给孙宁准备吃的，一边想着董曼的父亲接过银行卡时的情形。董父的手颤抖着，手指捻动半天，眼睛看着卡片，但是透着一股子灰败之气。辛艾哆嗦了一下，鸡蛋直接掉落在台面上，蛋黄散开，和粘稠的蛋清混在一起。
她乍着手，呆住了，半天才叹了口气。看来自己每天在写字间的百十平米里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啊！想起退休后的母亲，想起善感的女儿，感觉自己的事业有成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我的亲娘！什么味道？锅里是什么啊？”孙宁把火关掉，打量着母亲的脸：“您怎么了？厌世？”
辛艾索性不掩饰了，她直接问：“小宁，我这个妈妈是不是很差劲？”
“辛女士，请注意您的用词。您说的一切都将被记录在册，作为呈堂证供。给您十分钟，”孙宁看看厨房操作台面上的一片狼藉，改口道：“不，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说完，推着母亲出了厨房。
辛艾坐在餐桌旁边。孙宁把书包放好，洗手，打开冰箱，拿出保鲜盒，走进厨房。取出另外一口锅，保鲜盒里的高汤被放进去，开火。然后用抹布清理台面，把锅里糊掉的食物倒掉，接了水，仔细地清洗。高汤沸腾的一刻，洗好的青菜，冷冻的馄炖，被放入，鸡汤香味四溢。
一系列动作有序、从容，等辛艾回过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被女儿塞了一双筷子。女儿坐在她的对面，氤氲的热气里，小脸上的得意之情让她心里五味杂陈。
“汤和馄炖都是小姨做好冷冻的，不过能吃到嘴里，也有我的功劳。辛女士，赏个脸吧！”说完，孙宁自己吃了起来。
辛艾夹出来一个馄炖，舀了一勺汤，慢慢地吃着，鼻子闻到的味道和吃到嘴里的似乎不一样，心情不好，再可口的食物都是浪费。但是因为是女儿做的，她认真地吃完了这一个。然后就双手托腮看着女儿大块朵颐。
孙宁完全无视母亲复杂的目光，把胃侍候好，身体有力气，精神才饱满，“知心姐姐”才能当得来。和母亲相处的时间比以前多了点，她发现职场之外的辛女士很有趣，既然母亲的烦恼和工作无关，那她可以掺合掺合。
八卦的力量让她的动作不由地加快，推开了辛艾准备收拾的手，她揶揄道：“这套餐具是有来头的，我可不想它们出万一。您想说什么，从实招来吧。”
辛艾轻轻地拍了女儿的额头一下，粗声粗气地问：“怎么，说的不对，还有严刑伺候？”
“这个可以有，所以，您可要想好了。与其百般遮掩，导致无法自圆其说，不如一是一，二是二。我的时间宝贵着呢！没和您谈价钱，完全是考虑母女感情。仅此一次。”说着，伸出一根食指在辛艾的眼前晃动，并且一脸郑重。
辛艾的双唇紧紧地抿起来，双臂交叉在胸前，许多念头闪过，待皱着的眉头松开，才开口说：“你小姨准备收董曼做干女儿。”
孙宁点点头，低头洗碗。小姨对董曼的感情肯定比自己还要复杂，好姐妹是替身，或者说是小姨情感转移的承受对象，但是她真的没有办法，同时她不确定董曼是否也是因为小姨的帮忙而会答应这种做法。时间长了，她们俩能不能生出真感情？
“小宁，我都不知道你小姨有去寺里做弟子的想法。她这一辈子够苦的。”辛艾的声音幽幽。
孙宁关好水龙头，抬头盯着母亲的眼睛，了然地说：“小姨真不是外婆的亲生女儿。我猜，她的身体不好，被自己的亲人不容而……”她停下，遗弃和抛弃哪一个都说不出来。
女儿的目光呆呆的。这件事，妹妹和女儿的直白，让她觉得惭愧。她曾经极力要守住秘密的行为有什么意义呢？
“妈妈，亲生的就那么重要吗？如果小姨是你的亲妹妹，十几年前，你绝对不会让她孤零零地离开。没错，她不是婴孩了，但是却又被你们抛弃了一次！这样对她的伤害会更大。您看这口锅，”孙宁举起手，“食物的残渣没了，可无论怎么清洗都留下了印痕。锅，可以扔掉。人是不可以的啊！”
憋在心里的话终于说出来了，孙宁一点都没觉得痛快。小姨一个人在国外的日子很煎熬吧？她长大了，可以痛痛快快地为小姨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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