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舞故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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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伍永中

“冬风昨夜卷雾霭，蟾光愁锁小院衰。应怜嫦娥思乡切，银桂乘风又寄来。”

关于雪的回忆似乎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我的家乡——安化县马路镇一个叫黄金村的小村庄，在小的时候，家里每年都会下大雪。

当日子慢慢走进冬天，天气也一天比一天冷。到了晚上，一夜之间，一场大雪会无声无息地盖住整个村庄。清晨起床，推门一看，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山是白的，房顶是白的，田野也是白的，呼一口清冷的空气，也透着丝丝甜味儿。

农村山野，那时的孩子没太多的玩具，也没有太多玩的地方，经常就是在田野里打打闹闹。到了下雪就不一样了，堆雪人，打雪仗，溜冰车，都是我们小孩子喜欢玩的游戏。现在还记得小时候做冰车的情景：哥哥将两块十寸宽，三尺长的木块侧立于地上，再在上面一前一后的订上两块木板，用来做坐板及搁脚，底下的木块前端削成弯弯的弧形，底部再订上两块竹片，借用竹片的光滑以更好的在雪地里滑行，再做一个小小的方向盘，一辆溜冰车就做成了。等到天下大雪，路上冰封，就是我们溜冰车的时候了。几个人你推我拉，或沿坡路直滑而下，或沿小道缓缓而行，虽然每个人的双手都冻得通红，但孩子们那串串笑声却回荡在山野，把个山村的冬天也笑得活了起来。

长大后，离开家乡，独自南下，每到冬季时分，站在异乡的租房里，望着外面的霓虹与高楼，总会想起故乡的冬天和茫茫白雪。只是随着气候变暖，家乡的冬天也很难看到以往的大雪，更难有那冰冻的天气了，那些孩提时冬天里的游戏也只能锁在尘封的记忆里。雪，似乎成了记忆中再也难以见到的一抹风景。

去年回家，有幸又见到了故乡的雪，而且还是在大年三十的前一天晚上，正应了“瑞雪兆丰年”的吉庆。

家乡习俗，过年的这一天都会起早，打扫庭院，准备过年。早上醒来，透过窗户看到外面银装素裹的世界，我再也睡不着了，呵着冰冷的双手，翻身起床。而外面，早已是白茫茫的一片，那些山啊、树啊都静立在雪地里，任朔风阵阵，任雪花飞舞。

自己一直有个心愿，要把故乡的四季装进自己的行囊。只是以前过年回家时都没有下雪，一年四季独少了冬天的雪景，这次难得天飘瑞雪，如我心愿，拿出相机，把那些老树，田野，房舍也一张张拍入我的镜头。

没多久，哥哥也走了出来，一边赞叹着好雪，一边乐呵呵地笑道，“难得看见一场大雪，我们也来写几幅春联吧！你瞧别人家都贴得通红一片了，这几年你没回来，家里也略有些冷清。 ”

“可以啊！”我欣喜道，好多年没写过春联了，确实有几分期盼。

吃过早饭，打扫完卫生，生起火盆，裁纸磨墨，准备撰联。侄子小强也在一旁帮忙：递一下笔，牵一下纸，送两条凳子，忙得不亦乐乎，时不时的把甜甜的童音飘散在那一片茫茫的雪天里。我的毛笔字永远也赶不上哥，写联的任务就交给他了。我则以村里的地名、山名为题作了五六幅春联出来。“门对孔笔冲，翠岭云外是仙境，户落土地坪，稻花香里说丰年。”，“黄花园繁花似锦，楠竹弯翠竹长青。”，“门前桐叶，雨露千古秀，屋后楠竹，风雨万年青。”，（黄花园，楠竹弯，桐叶冲，孔笔冲，土地坪等都是家乡地名）。因中间堂屋为正门，又作了一幅稍具气势一点的：“旧岁去矣，喜三十年改革开放变旧貌；新年来兮，乐八万里神州大地展新颜！”

春联贴好了，虽没有别人家的那样炫彩多姿，但因为是自己作自己写的，看上去倒也有另一种情调。

父亲走过来，戴上老花镜，一字一句的看下去，看到满意处，笑着点点头。

“弟弟的对联越做越好了啊！很有意境又符合我们的地方特色。”哥哥赞道。

“嗯嗯，只有这样子才像过年呢。”父亲也笑了，脸上的皱纹像朵绽开的菊花。

看着父亲那略显佝偻的身体和头上花白的头发，我突然有点惭愧。父亲自小从烟溪陈家庄老家抱养到黄星后，为了一家人的生活，一生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累，但他为人正直，和睦邻里，乐助乡亲，在村里有着一至的好评。如今人老了，不再有以前伟岸的身躯，不再有以前爽朗的笑声，也不再有年轻时的豪情万丈了！在经历了岁月的洗礼后，现在的生活中只剩下宁静与平和。当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奔波忙碌，春节无法回家时，他只能守着这一片雪花幻想着山外的世界，计算着孩儿回家的归期，或者在乡村祖庙前点一支香，虔诚的为出门的孩儿祈求平安！

除夕过后，春节伊始，家家户户也开始拜年祝福，互相问候。儿时玩伴，邻里亲朋聚到一起，少不了推杯迎盏，畅述亲情。那份浓情，那份厚意，就像天边那轮暖暖的冬阳，山峦上厚厚的白雪，让人温馨，让人沉醉。

几天后，假期已到，我不得不离开家乡，踩着那一片洁白再次踏上远涉他乡的行程。

离开家时，天空又飘起了小雪，一朵朵晶莹的洁白随着清风纷飞四散。

“今后过年能回来就尽量回来吧。”哥帮我提着行李送我出家门，说道，“现在爸妈也老了，老人家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一家人能聚在一起，吃顿饭过个年，就比什么都好了。其实，过年也就是一种全家团圆的感觉吧！”

我点点头，回头望望熟悉的家门，还有父母亲那飘在风中的白发，一股浓浓的离愁涌上心头。是的，在中国人的情结里，春节就是家人团聚互诉亲情的日子，看到亲人朋友一个个笑逐颜开，就是无边的幸福！

车来了，满满的一车都是走亲访友的人们，一声问候，几许祝福，充斥着每一点空间，温暖着每一个心灵。听着人们的笑语，看着天空飞舞的雪花，我想起了以前作的一首小诗“雪压山城城暮寒，鸡鸣犬吠小楼间。银桂纷飞何处寄？风吹一夜满云山。”

风吹一夜，雪舞故园。车子启动，转过村口，我回头，看到车窗外那棵历经风霜的老桃树，根根铁枝直指苍穹，像是向苍天追回以往的那一树绿色。看着那风雪中傲然问天的姿势，我似乎看到了满树的桃花，一枝一簇，一朵一瓣，迎着早晨的朝阳，沐着初春的东风，开得那么鲜艳，那么茂盛，那么灿烂！

推开车窗，我伸手接住一片雪花，并深深吸了一口初春的清香，今年，应该是一个红彤彤的春天！

                                                                            ——2022年2月于越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