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姐眼花看到的“衣服”其实是个死人,报警了却被凶手报复,为了让生活回归往日原样,我作出了这样的抉择。
我姐是个“坐办公桌的”,有的人认为宅家坐电脑前打字画画,钱就到手了,多舒服。其实并不,虽然她可以把工作分一些给她同事,但主力中心仍是她。这样整天坐在电脑前几乎一动不动,时间长了腿酸腰痛,眼睛越来越差,戴上了几百度的眼镜。
走进她房间都能感受到浓烈的辐射,她有时从白天一直坐到傍晚也不知道开灯,待她绘好一副图,我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出来走一走,冰箱里有桃子,洗洗吃呀。”她应了一声,从椅子上下来,忽地一个踉跄,我赶紧扶住她:“你别老是坐着了!对身体不好!”这样的话几乎说过上百次。
她去厨房洗桃子,我听见她叫我:“过来过来,那是啥?”我顺着她手指的地方往外看。
“是衣服吗?我记得好像有几天了吧……下雨了也没人收…哎哟我眼睛现在好酸啊。”
“嗯,是衣服吧……你要不下楼散散步,打伞,多看看植物。”我已全然无了应对的心思,催着她出门看看风景。
然后我悄悄溜进她房间拿起她落下的手机,对着刚才她指的对面楼上的“衣服”拍照放大,再放大——
“啊!”我还是惊恐地叫出了声,便迅速捂住嘴。
那不像是单单一件衣服,好像还有完整的……厨房的窗玻璃上尽是油渍,我干脆到卫生间推开窗,再拿手机拍照、放大,这回的确验证了猜想:一个人挂着,只是由于衣服裤子都是黑的,头朝内,不容易被人看得清。我姐糊着眼只注意到了有白边的上衣,我看得稍清楚,抱着好奇的心态细细察探,却真发现了什么。
那或许是个假人,或许只是想博人眼球,或许故意摆了一个相似的东西……还是不能完全看清,即使只是对面的楼顶。

“或许,是个真人呢?”一阵电流划过脑海。我突然想起来,对面楼顶似乎是刚搬来的,天天用个小型吊机从楼底下吊装修材料,经常能听见两个年纪较大的伯伯在天台上抽烟谈话,又像是在争吵。
只是这几天没听见过谈话的声音了。
报警?无视?这不能告诉姐姐,她要工作,身体不好,如果她被吓到是我的不对,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我想了个更折中的办法:让别人发现并作出反应。
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敲开邻居家的门,找了借电话找手机的借口,末了不经意地说:“阿姨,对面顶楼上是不是挂着一件衣服?里面好像还包着什么东西,您瞧这下着大雨也不收……我倒觉得像是有个那种模特假人在那用布条挂着,真是奇怪啊,挂着那东西做什么?”点到为止,开溜。
不过我又隐隐地担心起来,要是陈阿姨还没留意怎么办?如法炮制,我又隐晦地将疑感告诉了其他邻居们,甚至教六楼几岁的小孩看着对面楼顶,告诉他:“楼顶好像挂着一个人。”童言无忌,有人注意到是最好了。
我的朋友小胡就住在对面那栋楼里,想了想还是没告诉她,怕她吓着。
接着事情就向着预料中的那样发展:有人报警,警队去了——是真人。
想到还悄悄拿姐姐手机拍了张放大照,胃里不禁一阵翻江倒海,随后有件我未曾想到的事情,警察要询向第一目击者,做个证人。事实上我们这栋楼几乎所有人都多少知道了些事故,姐姐并未多大关心,一直扑在她的工作上。
最终问到我,我姐表示完全不知道,我半是兴奋半是惊恐地说出实情:“当时以为是件衣服,下雨了都不收……细看又觉得有点立体,拿手机拍了放大就隐约有手和耳朵露出来……”从邻居那儿打听到的确是装修的工人将屋主杀害,嫌疑是工钱的问题,而现在凶手早已逃之夭夭。
后楼早已鸡犬不宁,小胡现在直接搬去了在另一个小区的房子;听说五楼的住户总是找物业闹;也不知道顶楼的另一家住户是有了多大的心理压力,坐在楼道上骂:“我天天给花浇水,我看见那以为是个沙袋,要死了!这地方邪门!”警方虽竭立封锁消息,可仍是激起的水花不消停。
好在有足够的资料,逃犯除非是手眼通天改容换貌,也不能四处乱躲,通缉信息立即在网络上传开来,眼下不过是个过街老鼠罢了。
陈阿姨好心地跟我透露了一些注意事项:“嫌犯是某地某村的,听说他几个兄弟都属于黑社会的,他出来打工也多是在城里混,想着捞一笔大的……对面顶楼隔壁那户人家,外出被车撞了,肇事车跑了,都在猜是不是怕那人正巧看到案场面来报复……都得小心了。”
我姐被车撞了。
被车“擦”了应该更准一些。
据她回忆,正骑着电瓶车往超市赶,忽然倒车镜里有个黑色的东西一蹿过来,我姐大惊,行动地比脑子转的快,猛扭车头,黑车就擦着左臂飞了过去,这下好了,整个左胳膊都抬不起来。去医院,肌肉神经刮伤。
“还好右边没事,还能继续工作,呵呵。”她自嘲般地笑笑。
“伤成这样还工作!请示休假!身体有恙谁都能理解,再不好好休息我把你网线拔了!”我佯装生气,又打趣了一番,”这告诉我们不能急着去超市。”
回到自己房间,我终于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呼吸,衬衫早已被汗浸透。我再也无法不把这和报复联系到一起。敢情这是要把所有看见过的人灭口?不可能!或是想警告那些可能看到当时场面的人?由于我最早把这件事传了出去,而这几天我一直待在家里……如果我出去了,会不会直接就……
报警报警!这种事谁都不能靠,我抓起电话险些按成120,手抖得厉害,我都不记得我用颠抖的嗓音如何说完,又如何挂断,大脑一片空白,曾经幻想过多少以一敌百成为英雄的情节如今只剩下恐惧。
警察在小区内布置多个观察点却一无所获,然而社区内却经常有人受伤,再这样下去,恶性事件越来越多将成为报复社会的獠牙。警察与我商议:让我作为诱饵,身边埋伏多名警察,若有凶手及其同伙,定将在第一时间内捕获或击毙。我迟疑着答应了,谁都不想眼睁睁地看着身边就这么乱下去。
僻静的小路旁只有几盏微弱的灯,前面就是一团黑雾,我拎着几个垃圾袋慢慢地走着,稍微闭上眼睛,都能感到风吹草动,以及——不止一个人的气息。垃圾回收处有亮一点的灯,远远就能看见巨大的黑色垃圾桶。其实我的腿都已经没什么知觉了,但我依旧给自己打气:没关系的,不这样做,姐姐就会遇到麻烦,即使怎么样了,这混乱的环境也早该结束了。
我麻木地走到垃圾桶旁,差几步路,一团黑影站起来,我听见警察的呼喊与跑来的声音,我看见一块晃过去映着灯的光,天好像又下雨了,我感到泥土的味道近在咫只,看来雨下得很大,先是很暖和的雨滴后来冷却了。
手机上的新闻是几天前的了,热度还没退,许多采访视频里都出现了领居们熟悉的面孔,家里的门也是不断地被敲,很烦,一概闭门不开。
打开手机上的新闻播报,记者的声音好歹让家里添了些人气:“近日恶性事件由从犯被捕获得了一系列好的进展,最终凶手捉拿归案。我们由衷地感谢警方的人员,还要提及一位年纪尚小的……”
无聊。我走到冰箱前想吃个桃子,只用右手洗桃子看来会很麻烦了。
冰箱里是放在盘子上、洗得很干净的几个桃子。我愣了半晌,拿起一个,看向窗外。休息了许些天,眼睛好多了。好在最终都平息了,当曾经成为过去,大家的生活也在回归正轨。我努力辨认着曾经那个挂着一件衣服又牵扯出一件件事故最终让我们的生活翻天覆地的顶楼阳台。
那里空空荡荡的,所有东西都被收走了,什么都没有
不知怎地,一个寂寞的女子静静站在窗前,一边啃着桃子,就盯着空阳台。
的确什么都没有了。
可她仿佛看到一个白色的灵魂像一片羽毛,在那里飘来飘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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