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秘密

一

  是个晴朗的秋午。

  窗外是凋零的秋花，慵懒的阳光透过玻璃折射入教室，弥漫着淡淡的秋菊香，渲染着不知是金色还是土色的风景。黑板上的粉笔灰缓缓落下，空气中定然还漂浮着些许，淡白散射着刺眼的光。

  “你的秘密是什么呢？”

  她一字一句朗诵着，我已然忘了这节课是在讲欧亨利还是莫泊桑的读书交流会还是某篇阅读的解析。我的神已经游远，而那略微沙哑却磁性悦耳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扯回课堂。

  空气弥漫的香水味将我包围。我在想什么呢。是今早的可露丽太好吃了么？是秋色过分美丽了么？是空气温馨的不真实么？果真是这个原因么？有一阵巨响在耳边响起。

  霎时她停下朗读，注视着我这一侧。她的唇顿了又缓缓张开，面颊平静但双眸却写满惊愕。她嘴角扬起，秋风正起。

思绪停在那句话：“你的秘密是什么呢？”

  我爱你。

  妖风簌簌。你听见了么？开始呼吸不平，开始气喘吁吁。吊灯在摇，书本在不断翻折，你的发丝被吹起，你能听见我么？“撕啦——”刺耳的关窗户声，依稀能感觉到生锈的铁互相摩擦的感觉，缓慢艰难。下意识地和周围人一同捂起耳朵，低下头。

  手被什么扯住，脸颊被轻轻的一点，你似笑非笑般，走过我的身边。“呐，要入冬了，真是风声簌簌……”“老师，您最爱的那条小金鱼也要冬眠了呢？”有人小声起哄。

  她露出顽皮小孩恶作剧得逞般的笑容：

  “金鱼可不会冬眠啊。”

  笑容消融在我的心底，一切归零。

二

  我醒来在荒芜的空白中，冰冷，万籁为沙。

  其实只是我睡觉的时候把被子踢开了而已。

  雪终于下下来了，窗外屋顶上的积雪目测也积有一尺深了，下了多久了，下了多久了，下了多久了。放下三明治，我走到床边，凝华而成的冰花贴在窗户内侧，细丝点点，我不忍触碰，稍稍推开窗户些，雪落在微微冻红的手背上。软软的小小的。

  路上白茫茫，我像是见到了些人影却似乎又被雪给盖过去。我看不见他们，仅是一片迷茫。

  是个冰冷的周一早晨。

  天空惨白，周围空无，我只是看着自己脚印，一步一步，一步一步。慢慢慢慢慢地跺向教学楼。仍旧是见不到实物的个个人影，冰冷的冬天，我的额头上却渗出滴滴热汗——直到教室里的空无一人。

  是迟到了么？是出事了么？

  这个世界仿佛只存于我一人，我又做梦了？嘴角勾起一丝笑容，可我的双眼仍往下垂，有丝前所未有的轻松，毕竟这个周一还要报英语听写来着。可是我是真的笑不出来。

  雪下的越来越急，拖出我心盘中一层厚厚的积雪很闷。就与当时那个夏午一般，仿佛沉溺于5200米的深海。

  去找她吧。但愿你在此。

  “别再自欺欺人了。”那个教室似乎有魔力，我情不自禁地把门推开了，嘹亮而标准的朗读，又是朗读么？北风搭着“吱呀”的开门声，看见她了，垂肩的长发飘飘，手中的课本纸微折，她眉头微皱，踱步走到门边。

  我看见你的眼神里有我啦老师。

  她把门推回关上，我却从门间蹲下溜进去，只见她眉头仍皱，停下对这篇课文的解析。抵御着刮来的寒风，她微微用力关上门。我在后排找到座位坐下。

  你看不见我么老师？就像我看不见所有人只能看见你一样？

  她朝教室四周看了一眼。可我明明看到了，你的眼里闪现了一直以来都会闪现的惊愕。“别再自欺欺人了”算，自嘲么？

  她接着上她的阅读课。

  不知道她的听众是谁，可我却听得格外认真，像曾经的曾经一样。“我要离开啦，不能再继续带你们了，你们要自己好好努力呀。”

  “我会的。”没你我还真活不下去呢。

  听着听着我的心里泛起涟漪，是苦水的涟漪，那股怪味，就像小时候吐光了所有东西，把胃汁都吐出来的怪味。

  你怎么可以看不见我呢？

  我还是落泪了。就像补回那年八月迷茫的自己未哭出来的泪，要是当时知道你要走了，就哭出来该多好。可是，我还是耿耿于怀。多久了我都无法释怀。

  你的书落在地上，你的双手插进大衣的口袋里，窗户你没关，你的发丝飘起，你的衣角跌宕起伏，有什么液体从你的眼眶里流露出来。那定是窗外雪飘来，吸着你炽热无比的内心的热熔化罢了。

  也是在这里第一次看到你哭。

  果然还是，阳光微好，空气泛着淡淡酒香时，你正在笑——“眸子闪处，花花草草”

  “你看见了我的秘密了。”

三

  也许是我不知疲惫吧，我在操场的正中央站了一个晚上。

  清晨。

  依旧是那个点。 真好，我又看见你了。 

  她穿着大衣风尘仆仆地走过，我不会再错过了，我追上去了。那一刹那空白，你却没有停下。这是个无色的早晨。没有光，没有雪，让我感觉得到，甚至没有空气。

  你坐在餐桌旁，我坐在你的斜对面。

  多么潇洒，多么任性，就这么一早上不说任何一句话。就像你离开时地那般洒脱那般任性潇洒。

  “老师啊，你知道何为爱情么？”

  你停止片刻的发呆：“爱情就是个虚无的名词，何为爱，何为情，它不特指什么，它只是人类最基本的情愫罢了。”

  “为什么我爱你这种词我没办法对你轻易地说出来呢？”

  “因为你仅仅只是喜欢尊敬我，而没有爱情里所强调的欲望，你那份童真般的喜欢，你不能下定义说它就是爱情。”

  我也思考了好久了，好久好久了，你对我好我就喜欢你。可是我能爱你么？你有生活，你有自己的家庭。“我爱你”这三个字是世界上最难说的三字也是最容易说的三个字。

  “可我真的很……”

  “还有这不符合伦理，世界有伦理限制人们的种种行为。你还小，而我，要带你正确认知这个世界，因为我是老师。”她的语无伦次在暴露什么，我无从知晓。可我每一次的猜测终于让梦扑了空。那个伴侣不会错了，那个唯一支撑着我精神的伴侣不会错了，那个只属于我自己的纯柏拉图式爱情的伴侣不会错了。

  “可你才十四岁，有什么是坚定不会错的人呢？”我看着她眼中泛着泪光，“人又有几个是完全满意自己的爱情伴侣的呢？”

  你爱我么？

  “我好感谢我们的相处的时光，我真的很感动。”她看懂了我的内心吧，就像我的眼中所写出来般。我只是，爱 ，想你罢了。老师。

  我还是没能猜中你的秘密么。

  人总有一天要长大，明天的你就兴许会明白了。

四

  没有下雪，是深沉的黑夜。

  你的秘密是什么呢？

  钢笔停下，是某人的一厢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