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小说】《再没有人登场的舞台》（1）

－引子－
我是一名法制报的记者。目前正在追查几年前一起曾轰动一时的绑架案。
"布莱克先生为什么要查这么久以前的案子呢？难道是因为这些文章可以吸引读者吗？"
年轻的徒弟好奇地问道，在我听来却有些是对自己的嘲讽。
追查的老案子不太可能给报社带来什么有价值的信息，要是吸引读者大可不必追寻过去发生的事。
大众关心的大新闻，就是要新，就是要大，就是要黑暗，才能满足街上百无聊赖的人群一丝猎奇的心愿。而我现在不知为何却着手于早已被遗忘在人海中的老案子。
入行的时候我曾以为只要报道出真实可靠的新闻就可以交差，被老前辈痛斥好几回，险些被赶出报社。兢兢业业干了几年，收入不见提高，连刚入社一年都不到的员工薪水都比不上。经过这么些年的摸爬滚打，慢慢地我摸到了门道，开始赚起行内的灰色收入，日子变得滋润起来，地位也一点一点提高，当年的棱角已经被饥饿，贫穷，麻木，磨得一干二净。毕竟，只凭着一腔热血，不顾全局的奋斗，只能称作为胡闹，最后的结果也只会是一个人抱怨罢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我的记者人生开始逐渐光鲜亮丽起来，心里的皱纹却在越变越多。

果然，人一上年纪就喜欢回忆过去，啰哩啰嗦的。
话说回来，当年的这起案子就是我写的报道。胡编乱造、添油加醋，一时成了轰动全城的大事件，赚足了关注度，而随着事件的结束，后续报道不了了之。围观群众一哄而散，记者们大概是嗅到了别处有更大的新闻，纷纷转移了注意力，转而去制造新的吸引眼球之物。
但是现在回想起来，这起绑架案的结局实在诡异，让人不得不在意。
涉及案件的嫌疑犯，人质，甚至连当面对峙的警察，
在一夜间，全部消失不见了。
我不知为什么当时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指出这件事的奇怪之处。
而现如今，还能记起这件事的人，大概也只有像我这样无事可做的糟老头子了吧。

－1－
"干杯！"
在这小屋子里的十个人，同时举起了手中的酒杯。一阵清脆的碰杯声，众人都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亚历山大，格林，杰西，茜茜利，克莱儿，刘，米歇尔，杰森，迈克尔，约书亚，胡安！"一个金色头发的年轻男性说道。
"还有你自己，维克多！"站在一旁，留有深色头发的男人补充道。
"是的！谢谢你，胡安。就在今天！距离上次的事情，过去已经有七年了！在这小屋子住了整整七年，大家会不会已经厌烦这里了？"
"当然会厌烦了，这么多人挤在这么个小地方，和你们呼吸着一样的空气，真是令我难受。"缩在角落里的红发男人抱怨道。
"格林你这个性格真是令人讨厌，怪不得你当初就一直呆在家里，一出来就被....."躺在沙发上的人说道。
格林打断那人的话，说："哎呀，还不让人说实话了，倒是你亚历山大，每次都这样一副我就是老大的样子看着非常的欠揍啊，可实际上连茜茜利都比你聪明。"
"不....不要这样说....说.....我....只是说话比.....比较.....慢....慢"茜茜利连忙辩解道。
"不，你这纯粹是口吃而已。"格林摇了摇头。
"喂！你什么意思？！我连茜茜利都不如？！你他妈就只会抱怨吧！"亚历山大反驳道。
"大家，不要吵架了......"一个端端正正坐在小板凳上的棕发女孩细声细气地说道。
"啊，是克莱儿啊，"格林用远大于她的声音说道，"要不是你说话了，我都没有注意到你也在啊。"
克莱儿默默地低下头去，小小的身子微微地颤抖着，好像是被格林的话弄哭了。
"格林，这就有点过分了啊。"本来没怎么理会他们拌嘴的维克多对格林说道。
"给小姑娘道个歉吧。"胡安也发话道。
"切，对不起咯。"格林满脸不情愿，别扭地说道。
这时，离众人最远的一扇窗户被一个短发的女人猛地打碎，发出巨响，玻璃渣子应声散落一地。
"会回来的，会回来的，会回来的......"蹲在窗边的棕发男人啃着指甲一边呢喃道。
"刘！你做什么！"胡安放下手里的酒杯，走到窗边。
打碎窗户的人回头扫了一眼胡安和棕发男人，说："没事。约书亚一直这样。"
"他不是想说这个，"维克多笑了起来，"他是想告诉你，窗户虽然不是什么很贵的东西，但是你每个星期打碎一个，他的钱包就要瘦得营养不良了。"
"小气。"刘说完，纵身一跃，从窗户跳了出去，"逃脱成功！"
胡安轻轻地叹了口气，走到入口处，把门打开。刘从外面绕道入口，又进了屋子。
"你这样搞很好玩吗？你就不能换一个兴趣爱好吗？逃跑算什么啊？"格林又抱怨道。
"很有趣。要不要试一试。"
"才不要，浪费力气，瞧瞧！这里的每一个人的缺点都令我难以忍受！"格林又开始了没完没了的抱怨，"尤其是你！米歇尔！每次看到你做事情就好像世界被冻住了一样，连蜗牛得比你爬的要快！"
站在桌子一旁的长发男人从一开始就站在那里，自始至终都在喝着酒，然而手里的酒杯还有一半满。他的动作确实缓慢，浑身散发出悠闲的气息。
"用.....不......着.......这.......么........着.......急........"米歇尔慢慢地转过头去回答，他连眨眼睛的过程都那么迟缓。
"天哪，跟你说话我简直要睡着了！"
"睡.....一......觉......多......好........啊......"
笑声，骂声，打闹声接连不断。
吵闹的屋子对这片寂静的森林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又开始了啊。"胡安说完，长出一口气，和维克多相视一笑。
"是啊。"
"......等等，你刚刚说的杰西是谁？"
"哈哈哈，平时看你挺机灵的，现在才反应过来。杰西啊，听说他在调查我们。"
"是嘛，让他去吧。这种没头没尾的事情，估计查到一半自己会收手的吧。"
"这可不一定哦。可不要小看人的好奇心，就算威胁到生命都要追查真相的生物，这就是人啊。"
"真相？什么是真相？使多数人认可的所谓的事实，还是事情发生的每一个方面每一个细节？永远都不会出现的真相，因为我们始终身处其中。"胡安的表情令人捉摸不透。
"你又在说这种意义不明的话了。"维克多揉了揉太阳穴，"我觉得，一直探索，倒也不失为人的乐趣。"
"那么为了探索，再喝一杯吧。"
"好，不醉不休！"
"还不醉不休呢，当心点你那个老年肝吧。"
"不是你说要喝的吗。"维克多把酒杯轻放在桌子上，从抽屉拿出一叠微微泛黄的纸，抖了抖上面的灰尘，"收官之作。过了这么些年，你有什么新的看法吗？"他把这叠纸递给胡安。
"已经是历史了，我只想说，我一点也不后悔。"
"你每年都他妈是这个回答。像个回忆人生的老头子一样。"
"你不也是每年都问这么一个问题吗？你也是个糟老头子啊。"
"哈哈哈，你说的对。我也是，和你一样。"
"破天荒地承认了？"
"不，我是说，我和你一样，一点也不后悔。"
胡安听完，点了点头，吵闹的方向看去。
"我们大家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