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十九岁的他跪下了

做人是要有气节的，人们都说：“宁可站着生，不可跪着死”，可是，那一年他却跪下了，跪得锵然有声……

那一年，他十九岁。

那一年，十九岁的他跪下了

窗外的雨还在不依不饶的嘀哒着，铅灰色的云层厚重得令人窒息，风不大微微的扬起树的叶子，让它有气无力的摇摆着。冷冷的雨水暂时让外面的世界安静下来，万物似乎都在静静地听着雨水下落时的安眠曲，渐渐有了睡意，慢慢进入了梦乡……

张啸天跪在了母亲的面前，人高将近一米八的他突然一挫身矮了下去，他面色灰暗，粗重的眉毛拧起来，眉宇之间皱成了“川”字，四方的脸庞那双眼睛在昏暗的灯火下闪着光，紧闭的嘴唇微微上扬，显示着他的倔犟！

：“妈，我求你了，去年我考的不好，我想再复读一年，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他含着泪呜咽地说着。

：“就一年，你说行不行！”他突然了提高了嗓音，那声音在狭小的房间里穿云裂石般的响亮，声音里透出小幼苗顶翻头顶泥块的强烈渴望。

而此时的张啸天的母亲心情却似大海翻腾，心情糟的如同门前面那条人来人往的泥路，软烂泥泞。

不是不想让他去复读，只是张家现在的家庭那是泡了一天水的馒头――糟透了！啸天父亲去世的早，是母亲辛辛苦苦拉扯着他们姊妹五个艰难度日，田里的收入除了上缴公粮，所剩的还不能填饱肚子；秋季种的玉米红薯又能卖几个钱？

学费，都是母亲节衣缩食和邻居拼凑来的，五个儿女都在读书，就靠这几亩薄田，日子过得捉襟见肘，孩子们所穿的衣服都是老大剩下的给老二老二剩下的给老三……甚至连过年的时候全家人都没有换新衣服！

不是舍不得，是根本没有钱！

母亲刚四十出头，白发已经从头皮里疯也似的窜将出来，野草般的蔓延着；皱纹也在悄然之间爬上了她的额头，常时间的辛苦劳作，手已经像松树皮了；只是那双眼睛，却从来不因为贫困而黯淡了，相反伴随着孩子们的一天天长大，愈是神采奕奕！

孩子们，是她全部的牵挂和希望啊！

：“你去读吧，没事的，学费的事你不用操心！地下凉，天娃儿，你快起来”母亲的声音不大，但却像春日的暖阳照在人的身上，那双枯瘦粗糙的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

张啸天还没站起来，身后已响起一串串脚步声，他扭头望了望在暮雨中母亲渐行渐小的身影，感觉脸上有条虫子在爬，痒痒的，用手一摸，是泪！

人是不能没有梦想的！张啸天渴望复读渴望走进梦寐以求的大学，远离农村的贫困好好报答自己的母亲，帮扶帮扶自己的弟妹，而跳出农门进入大学那是唯一的出路！母亲就是自己的铺路人！这时的他也只能靠母亲去借钱，再拼上一把！

而这也是唯一的一把，贫穷的农村人手里能有多少筹码？何况这唯一的筹码还是借的。

天渐渐暗下来了，雨终于没了劲头但仍然在苟延残喘，若有若无的飘着，农村的上空已经开始飘着袅袅的炊烟，柴草和做饭的香味开始弥漫，家里那如豆的油灯也开始摇曳，尽管它亮光微弱，然而那黄黄的一团却暖得紧。

那一年，十九岁的他跪下了

张啸天忙起来，用水洗萝卜和红薯，开始做饭。弟弟妹妹们有的帮着点火；有的爬在桌子上写作业；有的用扫帚扫地；有的帮着叠母亲下雨天收回来的衣裳。而母亲已经去了快两小时还没有回来，他用刀切着菜，不时的从门口张望……

终于，那熟悉的脚步声回来了，轻快有力，母亲的灰蓝色的裤脚上溅的都是泥点，像一朵朵灰色的小花，肩和背湿了一大片。她朝着屋里边看着忙碌而懂事的儿女望了一望，嘴角向上一收，两只眼睛眯了起来，会心地笑了。

她弯下腰，把雨鞋上的泥用脚在门槛前使劲蹭了蹭，拿起铁掀把它们铲在低洼处轻轻拍了两下，孩子们欢呼着迎上来亲热的拉着母亲的手，蹦着跳着说着，啸天忙拿起一块毛巾递给她让她擦一擦脸，母亲望着他笑了。

他知道自己上学有指望了，母亲肯定是借到钱了，至于她说了多少好话走了几户人家，他猜不出来，但他知道肯定是借得很辛苦，那被雨打湿的头发和背部说明了一切！

：“我一定好好上学！”张啸天在心里暗暗地说。

突然，母亲的脸色变了！她手足无措地用手摸遍了自己的口袋和衣角，甚至把雨靴也脱了下来，翻过来狠劲摇晃着，眸子里满是惊慌的神色！

：“天娃儿，妈没用，妈把借来送你上学的钱弄丢了！”她哽咽着，嗫喏地说着，眼泪涌了出来，滴在地上却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孩子们愣了！呆呆地望着突然发生的一切，门外，黑夜正在吞噬天空中最后一抹亮色，云层愈发厚重了。

：“妈，别急，咱们沿路找找，下雨好多人都不出门，应该找的到！”

：“妈，哥说的对！”

：“妈，我小，眼睛亮准能找着！”

：“妈，我跑得快，你放心，一准儿赶在别人前头”

……

儿女们七嘴八舌地说着，纷纷涌出门来，啸天也和母亲疾步走出，院子里响起噼里啪啦的脚步声，泥点子溅起老高。

院子里已经搜寻过了，角角落落大家的眼睛像筛子似的，筛了遍又遍，心中的失落正在蔓延，希望一点点减小，焦灼浮现在每一个人的脸上，但只要有一丝希望，那也不能放弃！

丢失的不仅仅是钱，更是儿子的希望！

：“妈，钱在这儿！”那个最小的儿子突然扯着嗓子在门口喊起来。

：“真的？你别骗人”有人不相信。

：“骗人是小狗！”那个弟弟边说边用手指着。

借着微弱的亮光，那一叠花花绿绿的钞票正在门口迎风凌乱颤抖着，如同此时这一家人的心一样，欢快的跳动着失而复得的喜悦。

那一年，张啸天没有辜负母亲的希望，如愿以偿的考上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大学！

人呐，关键的时候总要搏一把，不抛弃，不放弃，永远心怀梦想，眼藏希望，美丽的花儿正开放在前行的路上！

那一年，十九岁的他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