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前天傍晚,我步行于湖下路上,周围的人气正在持续趋向于蒸腾状态,人们戴着口罩,做寻常之事,店铺大多开门迎客。这是继疫情以来,我来回交织于此的发现。
公交站台边,一片阔大的叶片正面朝上躺在泥地上,一种令人欢愉的明黄瞬间抓住了我的眼睛。我想退回去,拍这片被初春打败的叶子,那攥住表面大幅度的黄色,弥漫了四分之三的位置,其余部分则大略是锈铁红、褐色和枣红色,各色深浅不一,色彩明暗交替,起承转合间丝毫不会让人产生不适感。
我之所以提到它,是因为在我经过它身旁时,被这细碎的美打动了。之所以这会儿又想到它,是因为我真的仅仅只是经过,而不是将深沉的目光投向它,凝视它,欣赏它,并轻轻呵护它。这稍逊即逝的光阴里,我与它只有过短暂的对望,之后,继续各自的旅程。当我退回去三步,却又止步于自己的一个看见。我稍一抬头,一个低着头忙活于手中活计的男人掉入视线,我立即退却了。我可不希望自己的发现,仅仅因为这样一个细小的美,而自私地去打破别人的安静,以这样的小涟漪去损坏那种安静,我终究失掉了勇气。我只是为了拍一张照而已。为了再细细地重复阅读那样的美,那片“秋香色”叶子的美。我退却了。
尽管现在还是初春,始于焕发着无限生机的春天,对于残留于冬季里的那种执着的凋零,与大批量在繁华过后的凋零,或许是不同的。
之所以想到秋香色,源头在前天早晨听过的蒋勋的《细说红楼梦》。大家带刘姥姥逛大观园,逛到潇湘馆的时候,贾母说林黛玉的窗纱颜色旧了,让拿银红色的软烟罗替黛玉糊窗。说那软烟罗远远地看就像烟雾一样,衬着潇湘馆的竹子,就好像一片绿色中的一抹彩霞一样。提到软烟罗时,贾母说软烟罗只有四样颜色:雨过天晴,秋香色,松绿的,再就是银红的。雨过天青色,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似玉、非玉、而胜玉”般温润如玉、让人喜悦的光彩,夹杂着淡淡的蓝、淡淡的绿,又或者说是一种淡淡的青,明媚,清新。而秋香色呢,是黄与绿交替融合不清的色泽,仿佛是从青春迈向成熟持重的那份历练,蒋勋提到他母亲当年越来越喜欢秋香色,大约与年龄渐次向“秋天”迈进存在着默契的隐喻。
康德说:美的判断力很重要。
那一片秋香色的叶子,再也无缘遇见。昨天中午回家吃中饭,我特意留了神,它却不知被什么力量卷去了,树下泥土中、马路上,哪儿都不曾见。
之所以反复提及这份无常,与昨天早晨南门外的两只鸟有关。它们分别立于两根枝桠上,发出咕咕唧唧的鸣叫,天是灰蒙蒙的,它们像两个逗号,标识在这个独特的一天,唯有我看见。多想与它们聊聊,可是,我们语言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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