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物难离

今天老妈问我还有没有红色中性笔替芯，我想也没想答道：“有的。”

文具一向是我的心头好，从小就喜欢漂亮的笔和本子，上大学时每个假期回来都要去一趟文具店，那时攒下的笔芯至今还在，工作之后用钱愈发自由，添置的笔不下二百支，即便包里总是背着七八支，办公桌上笔筒里插着十几支，大部分还是闲置着，不愿看它们散落在家里各处，专门买来一个整理箱，一一收好，就放在床上，每日每夜必能看见，心里既快乐又踏实。然而今天并没找到一支红色的中心笔替芯，我找了一支红色中性笔递给老妈：“用这个吧，新的，得手又好用。”“哎呀，这支笔杆还是挺好的，就这么不要了吗？”老太太有些舍不得。“那个笔头用久了会变色，用这个吧，家里笔有的是。”看她手里的笔杆就知道那笔是很常见的办公用品，恰巧是我从小就不喜欢的那种，用久了笔头磨损变色，肯定不是我买回来的，因为能用却也很珍惜，如今终于用完，于它于我都是一种解脱。

翻找笔芯时发现有一支笔芯因为时间太久，中间有一段空气，这样的笔芯出水不易了，我把它挑出来，小心翼翼卸掉笔尖，试着吹了一下，再安回去还是不行，于是问万能的度娘，用吹风机吹、纸捻吸油……看似可行的办法都尝试了，终究无济于事。把它拿在手里，细细小小的一根，墨水还有半支多，这还是大学时买的吧，怎么就没接着用完呢？当时就不好用了么？我把胶皮头塞好，想着画画时如果有棕色部分可以把笔尖拆下来用来涂色，又把它放回盒子。这样一番折腾，单单是电费就能买一支新的了，可我就是舍不得。

前几天收拾衣柜，很多旧衣服都被我挑出来，让老妈做最后决定。“这件衣服扔了吧，还是你上大学时候买的。”我看了一眼，“其实这个料子还是很舒服的，就是洗得变形了。”“要不把袖子剪掉你夏天在家当大背心穿吧。”“好啊，好啊。”于是留下一件。如此这般挑挑拣拣，很多原本已经一条腿跨出我家大门的衣服又幸免于难，虽然占地方，心里却踏实了。

旧物难离，特别对于我这样记性不好的人，每个小物件身上都打着时间和记忆的标签，那些渐渐淡去的场景全靠它们才能想起。我们的初次相遇、得到它们时的欣喜、我曾和它们一起经历的事情……若要割舍，哪有那么容易。

左手手背食指根部有一块疤，是几年前一次意外留下的“纪念品”，我一直觉得它是上天给我的一颗“钻石”，直接镶嵌在我的身体里，为了帮我记得那已经被我选择性遗忘、只能从别人口中听到的事件。它离不开我，我也不想离开它。

我总觉得那些说着“断舍离”的人是为了走得更轻快，他们可能能去很多我去不了的地方，而这不过是每个人面对生活作出的不同选择，没有对错。我就像一个踽踽独行的老人，被自己的过去和当下牵绊着，一点点走着，他们是奔赴将来，而我，却是一个念旧的人，只活在当下。

我相信，过往的时光和记忆，都被时间打成了碎片，埋在那些难离的旧物里，等待与我的再次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