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拉机

“突突突突”

小时候，我们村一共有4辆拖拉机。我家一辆，我两个发小家各一辆。好像我堂哥家后来也有一辆，哪个堂哥不记得了。

堂哥家的先不说，咱们先说其他三辆。不知道为何，感觉我爸的车最旧了，可能是见惯了他钻车底下修车时露出的黑乎乎的脚；也可能是见惯了他把车头拆的七零八落，然后又神奇的组装好。总之，修车的印象只有我爸这个拖拉机挂钩。

我爸的拖拉机可是我们家的功臣。

我爸他们兄弟分家后他不在队里做会计了，有了拖拉机开始在矿上拖石头。可能是最早一批渣土车原型吧，反正据我爸吹嘘，那时候身上随便掏掏两三百。那个时候，其他人还在用分计算的钱，听说一元只有纸币。我爸原话是说“如果不是沾上赌博，咱们家现在绝对再上十层不止”

我们家是村里第一个盖楼房的，我哥是他们那个年纪孩子里第一个上大学的，我妈是村里第一个带金耳环的。这不是炫耀我们家有钱，这是我爸觉得该给老婆孩子盖个楼，该花钱让媳妇开心，该让孩子上学。这一切的背后都是我爸辛劳付出，当然我妈也很辛苦。

这个拖拉机我一直想开，想到在梦里开过无数次。终于有一天，我爸从矿上回来，一到家就下车，没熄火。我就爬上去了，抓着扶手也想感受一把，不知道拧了什么地方，拖拉机一声哀嚎就熄火了。我爸马上出来看看，什么也没说，不过从那以后我再也不碰拖拉机驾驶座了。

说出来可能没人信，村里三台拖拉机的声音不一样。我爸的拖拉机生意比较厚，两发小家里，一个是比较脆，一个比较尖锐。但凡有拖拉机的声音传来我就知道是三台中哪一个还是不是我们村只是过路的。

每一次在家偷看电视，听见我爸拖拉机声音立刻关电视假装睡觉或干别的；每一次和我哥正闹着，听见我爸拖拉机声音立刻调整战略让我爸看到他欺负我；每一次带别的小伙伴来家里炸锅，听见我爸拖拉机声音立刻作鸟兽散……

如果老爸哪天回的晚，听不到拖拉机回来的声音没法睡着，一定亲耳听到拖拉机及开大门的声音才睡。这个时候我已经单独住阁楼了，怕黑的我只要想着我爸在家，我就不怕了。

不记得什么时候了，我爸去工厂上班了，然后这个拖拉机就开始休假了。偶尔有个临时拉石头或沙的活会翻它的牌子，或者去姐姐家翻地会开它了。

我记得有个发小把我爸拖拉机车厢里石头丢下来时把我头砸破了，只觉得一把血流脸上，至今留个疤。还好是在发际线的位置，不然我现在肯定也让她陪我一起做单身汪。

拖拉机真的是给家里增加很多收入，如果没有它，估计我学也上不了，我哥大学也读不了。我问我爸，学过没？他得意的表示这是他的天赋技能，不用学。就像他吹嘘自己当年能继续上学，我那时的班主任（他同名的同学）说不定就是他自己了。

我记得是一个秋天的下午，有两个人来门口和我爸聊着什么，然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拖拉机车厢。我爸说，现在都用卡车了，拖拉机用不上了。我没有接他的话，这个拖拉机在他心里位置应该不低吧。

拖拉机的车头一直在，我爸每年种水稻的时候用来打田，也能有点临时收入。

我爸了后，车头也卖了。

偶尔在梦里听到拖拉机声音，特别熟悉，特别亲切。

“突突突突”……

拖拉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