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站在台上，简遥一颗心还在砰砰狂跳不已，她从没有向像今天这样失态、冲人大喊大叫过，而对方，却是当今IT业界最具有影响力的人物。
但她不后悔，也不害怕。她之所以如此愤怒，不仅是萧飞扬侮辱了队伍，侮辱了她和队员们的辛苦劳动，还因为，她无法忍受，有人嘲笑凌昊。
现场工作人员轻声提醒：“同学，你可以放下你的包，拿出你的电脑。”
简遥这才稍稍清醒了些许，她抱歉地笑了笑，立刻照做。
在现场六个评委、全场上千名观众眼中，A大的出场队伍，只有一名纤细的女生。她一身普通大学女生的打扮，牛仔裤白色针织衫，头发在脑后束成马尾。像是刚刚剧烈运动过，刘海被汗水打湿，粘在额头上，小脸红扑扑的像只红苹果，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扑闪扑闪的，有些呆萌可爱。
她的亮场引起台上台下一阵轻微的骚动。昨天的比赛中，谢华瑜给人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赛后，他的照片被放到了官网主页上，有人评论，说他的出场是本届大赛的看点。
在这样的期待下，决赛中谢华瑜却没有出场， 评委和观众心中的失望可想而知。
简遥对着话筒，轻轻咳了一声，“我是A大参赛队伍的队长简遥，今天，由于演示内容的调整，将由我来给大家做现场演示。”
台下泛起微澜，谁都以为A大的队长是昨天那个男生，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女生。
简遥听见自己的声音生涩颤抖，知道自己在紧张。她习惯于隐身网络做幕后侠客，走上前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话，还是平生第一次。
可是，她已经放出话来，她一定会赢。她若是输了，只会更让人看笑话。所以，她不能怯场，必须勇往直前。
凌昊和萧飞扬同坐在第一排嘉宾席上，萧飞扬冷嘲热讽道：“紧张成这幅样子，还说一定会赢，现在这些学生，说大话不知天高地厚！”
凌昊语气平平地回道：“她会赢的。”
“呵！”萧飞扬觉得凌昊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轻蔑地笑了一声：“那我们就等着瞧吧！”
台上，一位评委直接了当地问简遥：“你们的演示内容有什么变化？”
“昨天我们演示了通用性客服功能，今天我将演示程序的自我学习……”
先前提问的那位评委毫不留情地打断简遥的话：“你们的作品是智能客服，对吧？如果你们演示不了智能客服，那不如改个名字？”
他的话引起了台下一阵哄笑。
简遥轻轻吸了口气，提醒自己要镇静，她回道：“坦白地说，我们的服务器遇到了一点麻烦，今天无法给大家现场演示客服功能，所以我利用早餐时间，修改了一下前台程序，让它连上我们一个早期版本的AWS服务器，演示内容也因此发生变化。”
她尽量说的轻描淡写，而其实，早上的每一分钟对她来说，都是生死时速。田欣然的前台程序表面光艳，代码却写的极烂，可以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改一个地方，就会引起一串bug。就算把夏明妍抓来写程序，都会写的比田欣然好。
这样的水平是怎么混入A大参赛队伍的？还拿到了国外名校的offer？简遥一直觉得，田欣然靠作弊拿年纪第一也是一种本事，现在，她不由不改观自己的想法。
她面向观众，轻轻摊手，做出一个无奈表情：“我不得不承认，亚马逊的免费服务器比学校服务器更稳定，更让我安心。”
她态度坦率，语气无奈，台下的笑声转为善意的理解。大都是些搞计算机的，谁都或多或少遇到过服务器上的麻烦，大家不由心生同情，A大队伍的运气实在太不好了。
“而且。”简遥渐渐从容起来，“进入决赛的队伍都如此优秀，看了其他队伍的比赛回放，我们觉得，如果还按照昨天的演示，夺冠很难。”
一语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被勾起了好奇心，难道你还有什么出奇制胜的绝招没拿出来？
简遥把程序前台界面投射到演示大屏幕上，和昨天一样的界面，没什么变化。她用siri的语音功能输入：hi，小机。
屏幕上打出一行字：hi，小遥，有事吗？
非常人性话的回答，和昨天程式化的语气有所不同。台下嘉宾席上，凌昊眼底浮现一丝了然的笑意，萧飞扬不屑地哼了一声：“不过是些小把戏。”
简遥：“我想开个花店，需要你的帮忙，你有过开花店的经验吗？”
小机：“没有，但你可以教我。”
简遥：“首先，帮我查下当前的时令鲜花，以及批发报价。”
小机：“稍等一下……查询结果如下：
卡罗拉(超玫)，红色，20支/扎，A 级，40元
黑魔术(黑玫)，黑红色，20支/扎，A 级，35元
艳粉(影星)，粉色，20支/扎，B-A 级，17 -22 元
……”
下面是一长串的列表。
简遥看着屏幕，因为思考而习惯性地歪起小脑袋，这个动作令她显出几分少女的娇俏可爱。“我要订10扎卡罗拉，5扎黑魔术，3扎艳芬……”
小机：“需要现在下订单吗？我需要付款信息。”
简遥：“假设我们已经订了这些花，并且已经送到店里了，现在，请你当店员，帮我招待客人。”
小机：“我们是在进行训练吗？”
简遥：“是的。如果有人想买花，送给女朋友，你会推荐什么花？”
小机：“我不知道。”
简遥：“你可以查下关键字，花语。”
小机：“知道了。我会推荐给他红玫瑰，因为红玫瑰代表火热的爱情。”
……
三分钟的演示时间很快就到，简遥面向评委和观众，落落大方地说：“这就是我想演示的功能。”
台上台下响起低低的议论声，所有人都感到不可思议，她刚才是在和一个程序对话吗？如此流畅，如此自然，这还是程序吗？
一位评委提出质疑，问出看似简单可笑的问题：“你如何证明，和你对话的是程序，而不是人？”
简遥飞快调出wireshark窗口：“刚才所有对话，都截取了网络数据包。你们可以看到，数据源来自aws服务器，绝非人工。”
另一个评委问：“我可以问你的程序几个问题吗？”
简遥：“当然。”
她现场添加一个新用户，把输入窗口移交给评委。
小机：“欢迎你，新朋友。”
评委：“咳。你叫什么名字？”
小机：“我叫小机。”
评委：“你多大了？”
小机：“我今年3岁。”
评委：“你多大了？”
小机：“我不是才说过，我3岁了吗？”
评委：“你几岁？”
小机：“才回答过的呀，我3岁了。”
评委：“你几岁？”
小机：“我不高兴回答了。”
评委：“你几岁？”
小机：“……”
评委：“你几岁？”
小机：“……”
一开始，台下观众不明所以，觉得可笑，渐渐的，有人看出了门道。一般聊天机器人，只会机械地重复，或是翻来覆去地用几个预设的答案，而这个小机，竟会像人一样思考，做出情绪化的回答！
六个评委中，坐在最中间、看起来最有权威的学者，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问：“你是想证明，你的程序，具有类似人类的思考方式吗？”
台下的议论声低了下去，上千双眼睛盯着简遥。
简遥沉默了一下，抬起明亮的眼眸，坦然回道：“我不敢确定，但这的确是我的设计初衷，也是我的追求目标。”
全场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啪！啪！啪！”
几记突兀的掌声，打破了因为震惊而安静的氛围。全场目光被吸引了过去，只见嘉宾席上，一个身穿酒红色西装的男子边拍手边站了起来。
犹如池塘的平静水面投入了一粒石子，嗡嗡议论声顿时间如波纹般扩散开来。大家已经认出，此人正是本届大赛的主要赞助商，光冕集团的老板，萧飞扬！
“不愧是年轻人，勇气可嘉。”萧飞扬大步登上主席台，从主持人手中接过话筒，冲简遥微微一笑：“作为现场嘉宾，我想问你，你是怎么实现具有人类思考方式的程序的？要知道，这个问题可是AI领域至今无人突破的难题， google，facebook这些大公司，无数专家学者，全世界多少最聪明的头脑都在研究。难道你一个大四学生，不过二十出头，就已经做出成果了？”
他风度翩翩，微笑迷人，态度称的上平易近人，然而他的问题却充满了浓浓的嘲讽和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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