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母亲

萧瑟的凉意让人想捕捉一点温情。即便牡丹开过,海棠开过,现在是蔷薇朵朵的季节,而天气陡变,这盛世季节中的寒气让人无语,常常想起远去的母亲,花开的时候,爱美爱热闹的她却已远去了。
从前无论是赶集还是去城里,母亲总是急忙忙地做好准备,一起去凑个热闹,她也总是很会热场,有她在的地方笑声不断,她的笑声尤其畅亮。即便我和同学私语,她也要靠着梧桐树,双手并拢,笑眯眯地打量着我们,听个话外音。以前在她卖茄子时,买方出价太低,母亲怒极反笑,一甩菜,“你干脆抢劫好啦!一分钱也不用掏。”
那时的春风好野,田地好绿,一切似乎是无忧无虑的。母亲哄着我,许诺给我买毛衣毛裤,新外套新裙子,嘟嘟啦啦说了一大箩筐,让我诧异,哪来这么多钱?她却依然兴致勃勃,许我一个景明朗清的未来盼头,念想。
她也是喜欢穿得美美的,有时看到街上穿戴光鲜亮丽的老人,总想给她买上几身,却无法实现了。总觉得她应该如蝴蝶穿梭在花丛,甚至恍惚间以为她就站在不远处打量着我,希望我好好的。不过也因为一言不合,我当着她的面把板凳一脚踢飞了,她当时气得跺脚,“你给我甩脸子,让我看呢!”
真希望我仍然是花朵上的刺,而母亲是蝶恋花。在乡下老家放电影时,我们一起去看。白色的幕布被绳子扯向两边,蹲在斜坡处,我们静静地看,而劳作了一天的母亲熬不住困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旁边的小年轻人笑了,有点嘲弄的。我急了,笑啥?!不许笑。
只是光明带走了这一点点故事,乡下的炊烟已然少见,电磁炉,液化气已取代了那些最有烟火气的日子。只是到该吃饭时,偶然还有唤孩回家的慈母声声,游荡在小巷胡同里。槐花依然飘香,而上前去捉枝,压低,捋槐花蒸槐花的母亲远去了。
走向厨房,灶台边似乎她刚离开;走向卧室,床上似乎还有她坐过的余温;遥控器上的按键似乎刚刚弹起;门前的石墩上似乎有她刚靠过的气息;她安安静静地笑着,任我们在风中凌乱。
青麦熟了,玉米黄了,一季又一季,一茬又一茬,西红柿挂果了,粉粉嫩嫩的她要给我们留着。她那温暖慈爱的声音还要通过长长的电话线传来。她那一滴挂在颊边的枯泪是难言的不舍。想起明兰说过,如果可以,愿舍弃现在的富贵荣华,只愿阿娘活着。
河水依然流淌,河草青了又黄,那无处可寄的思念呵,是冬日白霜,是卧河寒冰,是不可见不可忘的夜夜笙歌,呜鸣悲切。母亲还算是初中毕业,知书明理。只是那个年代总是饿,瘦瘦弱弱的。别人轻轻捣她一下,似乎便要倒了。她没有力气和同伴挤着玩取暖,常常有气无力地坐着。而放学后就在地里扒红薯吃,虽然收获甚微,但也多少解个馋。
以前在田地里一起干农活时我问过她,当初看上老爹什么了,她羞笑着说,我们要求简单,就觉得人老实,心地善良就可以了。并一再强调爹不吐脏字不骂人。这应该也算是文化人了吧。他们就这样养儿育女,平淡地过了一辈子。最深的诗情画意都白描在那一方天地里。
风过的时候是一杯水的问候,雨来的时候是共赴一场落汤鸡的境地,而有好吃的紧着出力人吃是他们之间最朴实的情感。冷暖人生,甘苦自知。总觉得母亲就像是田野里,堤坝上随处可见的白色的,紫色的,黄色的雏菊,就这样默默地,绽放着爱,无关乎美丽,似乎从未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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