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来头还是晕乎乎的,昨晚喝的太多了,散场后的记忆已经一片空白。
我模糊的记得,昨夜凌晨两点了,大家还没有散场的意思。我靠在椅背上,醉眼朦胧的看着大家伙插科打诨吹牛皮,兴意阑珊。
“小白!你是不是不行了?才喝多少啊?”坐在对面的老宋端起酒杯对我说。
我晃了晃脑袋,举起酒杯隔空示意后一口闷下。
昨天是发工资的日子,送外卖这个行业,风里来雨里去的,这一天总是值得庆祝,薪水丰厚,实打实到手的工资,意味着下个月的生活又有保障了。
其实我并不喜欢这样的狂欢,消费太高,一晚上的放纵需要花费两天的薪水,却又架不住大家伙的热情。
我们一桌坐了十三个人,有人已经仰躺在椅子上睡着了,有人已经摇摇晃晃走不动道,大部分人还在脸红脖子粗的吹着牛。吹牛的话题从时事政治到山川地理,从当下经济到未来趋势,就是没人谈拿了多少钱,跑了多少单。其实也没必要谈,坐到同一桌的都是月薪五位数的大佬,那些四位数工资的,不是一个级别。
“小白,你干这行这么些年了,就没什么其他打算吗?”老宋晃悠到我身边坐下,带着几分醉意。
老宋三十二岁了,原来是个个体户小老板,和他老婆一起开着一家小饭馆。夫妻俩辛勤经营餐馆五六年,总算打出了小名气,生意不说多红火,但是细水长流,一年二三十万足矣过上平平淡淡的好日子。
“男人赚了点钱就开始飘”这话用在老宋身上再贴切不过。当老宋买了房、买了车、卡里有了存款,脑筋就慢慢的从生意上往别的地方转了。当老宋的老婆发现异常的时候,老宋已经沉迷网赌无法自拔了,输红了眼的赌徒,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后来老宋又转了店、卖了房、卖了车、贷了款,直到输无可输,他猩红的眼睛才开始褪色,可惜悔之晚矣。
老宋的老婆带着孩子回了娘家,临走时留下话:“孩子我带走,但是生活费和学费,你按时打给我。什么时候你还清了赌债,什么时候我回来。我不怕从头再来,你可以没钱,我陪你一起赚,但是你犯下的错,需要你自己承担。”
被催债电话骚扰的精神崩溃的老宋,走投无路之下送起了外卖。
“浪子回头金不换”这话用在老宋身上也很贴切。别人送外卖是努力,老宋是拼命。无论刮风下雨、冰雹大雪,老宋一天早七晚九,两年多时间,天天如此。二十七万的赌债,还有两个月,老宋就还清了,就此从头做人,喜大普奔。
“小白啊,还有两个月,我就无债一身轻咯。”老宋开始有些上头了,“我跟你说啊,只要我跟我老婆一起,我干啥都不怕,等我老婆回来,我肯定要重新做生意。”
“小白啊,我跟你说,人这一辈子,就两个,一个是赌不能碰,还有一个就是,老婆一定要找好。”老宋一边拎着酒瓶往我杯子里倒酒一边说着,“古人说啊,成家立业,先成家,再立业,这是有道理的,夫妻同心,干啥啥成。”
我仰头喝完杯中酒,心里泛着苦涩,没有接话。
老宋的老婆,是个持家的人。她回到娘家后身无分文,在娘家人的帮衬下开了个小卖部,就在小孩上学的学校对面。小卖部生意红火,渐渐的也不输开饭馆时。不过老宋也是个体面人,好面子,虽然老婆生意有声有色,硬是没有开口求助,每月的生活费,每学期小孩的学杂费,依旧分文不少的按时打款。
我转头看着老宋泛着光的脸,有点想揍他,上辈子修了多少福,这辈子可以遇到这样的夫人。
老宋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在这行摸爬打滚成功上岸的人。我有些羡慕,却无奈的发现自己连岸在哪里都不知道,又谈何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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