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围城》里,校长高松年是个善于见风使舵,随机应变的政客,自负最能适应环境,对什么人,在什么场合,说什么话。书里说他和军事教官闲谈的时候,说一两个“他妈的!”那教官总会惊喜得刮目相看,引为同道……
每次读到这一小章节,心里总不是滋味,觉得钱老这分明是在贬低我们这个神圣的群体嘛。然而,人生总要面对一个很痛苦的事实:你总会慢慢地,慢慢地变成你当年讨厌的那种人。在这群体里混迹这么多年后,自己已经被无数次被贴上了“爱说脏话”这个恶俗的标签。前两年,和一个关系不错的姑娘聊天,有一天姑娘终于忍无可忍:“你能不能不要在电话里说这么多和生殖器官、性行为有关的口头禅了,每次室友都以为我跟一个特别没素质的人聊天!”。当时,电话这头的自己顿时一愣,心里甚是不爽,嘴里条件反射地嘟囔了一句:“MD,老子说什么没素质的话了,WC!”故事的然后就是没有然后了,好像姑娘当时就把微信和电话一并拉黑,留下一脸蒙逼的我。今后的很多次的交流过程中,可以和姑娘聊电影、聊小说、聊心理学,但真刀真枪见面的时候,往往我那低俗的语言特征,总让自己又重新被定义到粗俗、素质低下那一类人上。
“说脏话”既然已经成为身上的一个既定标签,倒是可以学着那些反叛少年一样批判传统:“我纹身,我喝酒,但是我真实,我自由呀!”。以后碰到有人在反驳我,我也学着说:“我说脏话,但是我嘴脏人不脏呀!”这不胡扯嘛,说脏话还有理了。
最近看了介绍了几篇专门研究脏话的文章,很有启发。
你可能会说,脏话不就是骂人的吗?这是没素质的体现…
不对,脏话在人类文化中,大有用处。
脏话的第一个用处,是表达一种强烈的情感。
全世界各地的脏话,在发音上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音节特别短,元音特别重。反正你总也知道几句脏话的,自己心里默念几个就知道发音特征了。
这种发音特征,能帮助我们忍受疼痛,发泄情感。比如,手指被门挤了,当你的手机掉到马桶里了,你说一句“天哪”,是没有用的。你需要来上一句脏话,或者由脏话演化来的稍微干净点的表达方式,比如“卧槽”才行。
部队生活枯燥,训练强度大,所有说一句脏话,看来是用来缓解下生活压力的。
脏话不好,这恰恰是脏话存在的原因。就是因为它不好,它触犯了禁忌,它才有用啊。我们才能靠一句脏话走到语言的尽头,把一个自己的处境上升到人类的哲学处境。
就像那句话说的一样,每立一个规则的用处,不仅是管住人,而且让人们有规则可以破坏。每有一个关于脏话的禁忌,就是让我们在极端情况下能够小小地破坏这个禁忌,来达到特定的目的。
脏话还有第二个作用,就是促进人与人之间的友好关系。
陪着领导开会,刚开始大家正襟危坐,场面怎么都热不起来,为了打破冷场,一般都是有人开始讲下流笑话,所有人都放松下来,会议才开得很成功。
脏话有打破隔阂的作用,所以在部队里、体力劳动者中、搞音乐的人中,脏话的使用频率非常高,因为他们需要亲密无间的合作。为什么有这个作用?
这是因为脏话是非常好的人际关系的测试工具。如果我判断可以在这个场合,可以当着这个人面前说脏话,其实意味着对方通过了我的亲密关系测试。它意味着我们之间不见外,我们之间有价值观的共同之处,因此不会讨厌我们使用犯忌的词。
上军校那会,有个温州同学,说温州企业家们特别喜欢带商业合作者去洗澡。你别误解,他不是为了贿赂,更不是为了什么特殊服务,他的目的是两个:
第一,大家赤身裸体,不能带任何录音设备,谈话更不戒备,可以谈得很深;第二更重要,就是大家都赤身裸体相见过了,再穿上衣服之后,多了一层信任和亲密的关系。
你看,这个原理和我们讲的脏话能促进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是不是有神似之处?
当然,脏话既然是成人之间某种关系的测试和加强,它就只应该出现在成人世界。父母和孩子之间的关系,就不适用,因为父母在孩子面前要保持必要的尊严。至于孩子将来自己学会了说脏话,那是他自己的事,父母不应该主动跨过这道门槛。
正如我们今天讲的,脏话在合适的环境里,就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放错了地方,才是脏的。
韩寒说,在小孩子的世界里,只有对错;在大人的世界里,对错的界限就没有那么明确了。所以,不是为自己说脏话正名,代替对错之分的,是我们的行为举止,在特定的环境和情况下,是否得体,是否合适,那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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