抻炕

抻炕，是冀南农村新婚仪式中的老传统，也是结婚程序中最后一项议程。抻完炕，婚礼中的诸多礼仪、过程才算终结，一对新婚夫妻才能“圆房”。

抻炕虽然简单，可是这抻炕的人，却不是随便都能担当的。辈份大了不行，影响气氛；辈份小了不行，施展不开；男性一概不行，诸多原因；女性中弟妹不行，有悖伦理。所以这抻炕的人就必须是嫂子，还应当是同宗同祖的、沾亲带故的，最好是儿女双全的，实在不行了，找关系不错的。

抻炕的人手里拿个笤帚，边抻、边扫，口中念念有词，且风趣押韵、雅俗兼容。这就需要一个泼辣、舒展、能说会道的嫂子，才更能烘托闹洞房的气氛。

抻炕还不能太早了，一般在晚上十一点左右。早了，闹洞房的人还没有尽兴，晚了，一对新人会有抱怨。所以，抻炕尽管是婚礼中的终点，却是闹洞房的高潮。闹洞房的人压抑已久的俗话、趣话、俏皮话均可奔涌而出。当年在农村，没有其他娱乐生活，这闹洞房、玩媳妇、瞧抻炕，可比看“样板戏”的劲头儿都大。有时候还能与抻炕的嫂子打闹、逗趣儿、开玩笑，比玩新媳妇还要热闹许多。

这抻炕的人往往一进门，便进入了角色：“屋门上边贴红纸儿，兄弟屋里添新人儿。”

“呀！来了！来了！”闹洞房的小青年一看抻炕的来了，便扯着嗓子喊叫个不停。

抻炕的人却不理会这些，仍旧念道：“想玩媳妇等一会儿，叫我过去办正事儿。”

小青年们闪开，让抻炕的人上炕。抻炕，当然要上炕，而且一边上炕，一边还念念有词：“东院嫂嫂来抻炕，生了孩子白又胖。”

新媳妇羞得脸颊绯红，抻炕的人却不依不饶，接着说道：“白是白，红是红，九天里边保准成。”

闹洞房的哄堂大笑，“是啥能成哎？是啥能成哎”？抻炕的大嫂当然不去解读，越是解读，闹腾的越是厉害，只能继续她本职工作：“红被窝，忽闪闪，一对新人往里钻。”

新媳妇简直羞涩无边，脸上几乎冒出汗来。抻炕的看也不看，继续道：“红被窝里有红枣儿，明年生个小泼小儿。”农村总把男孩叫“小泼小儿”。

新媳妇听了羞的要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小青年们却不让她走。“放了红枣放花生儿，生了小的生小妮儿。”儿女双全才是做父母的最大愿望，抻炕的人也迎合了这一风俗。新媳妇却早已羞得无地自容，闹房客也笑得直不起腰，但抻炕的人还是全然不顾：“红被窝，放中间，不想受气赶紧钻。”

封建社会结婚早，才十多岁就办了婚事儿，但都还处于蒙昧无知的封闭状态，需要大人创造条件或进行点化、启蒙。就只放一个被窝，双方大人还提前进行了“谁抢先钻了红被窝一辈子不受气”的灌输，对新人进行诱导。

“枕头中间没有缝儿，闺妮小子生三对儿。”

这仅仅是家长们美好的愿望而已，尽管现在放开了生二胎，但依照目前的养儿、育儿成本，生三对儿显然是不行的。

“这边扫，那边扫，闺女小子满地跑。”屋里哄堂大笑。

“扫扫窗户棂儿，生了孩子双眼皮儿。”下边掌声四起了，新媳妇恨不得揍那抻炕的几下，可抻炕的程序还没有结束。

“扫了墙角儿扫炕边儿，生了孩子都当官儿。扫扫窗户台儿，闺女小子都有钱儿。”

新媳妇快要恼怒了。“哗、哗……”鼓掌的、起哄的交织在了一起。看热闹的人们更是笑作一团……

抻炕尽管高潮迭起，热闹非常，但念的“抻炕词”也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要触景生情，现编现说。比如，古时新媳妇头上有“蒙头红”，后来没有了，就变成了“白是白，红是红”。抻炕的词儿虽然没有文人编得那么有诗意、有情调、有韵味，但也带着浓厚气息的乡土文化和传统习俗，特别在当年那个文化娱乐十分匮乏的年代，看抻炕与看电影一样有心劲。

现在结婚在继续，抻炕也在继续，只是没有了当年农村特有的那种期待、那般风情与浪漫了，特别是再也不用把“红被窝”放到中间，去点化、启蒙一对新人了。(陈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