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外课

户外课

帮助别人，是美德吗？未必……

2007年前后，我血气方刚，身体也好。经过几次户外徒步露营、爬山活动的洗礼，我面色黝黑，装备齐备，俨然一个“老驴”的样子。

去长白山西坡，路途不算远，景色也好，同行的驴友很多，很多都是一点户外经验没有的“新驴”。他们穿着普通运动鞋，带着各色的照相机，大呼小叫。

经过一个立陡的山坡时，我看下行有些危险，脚踩不住，可能会受伤，就站在了坡的中间，一个一个接住下来的队友。长长的队伍，像一根线，从我的手里穿过。

这时，我看到领队在摇头。

他最先下到坡底，仰着头看着自己的队伍缓慢地下行。他戴着墨镜，但我感觉到他的目光在看我。

晚上，所有的人都在营地疯了一把，喝醉了几个贪杯的。入得深夜，繁星满天，多得竟然分得出远近。

领队坐在我旁边看着20几个彩色的帐篷，抽着烟。他自己说，当领队，这里来过几十次。

他忽然问我：“在坡上，帮助队友，感觉还好不？”

我谦虚着，“啊，怕他们危险，没什么”。

“以后，别这样了”。领队说。

“为什么？”我脱口而出。

领队的脸被篝火映得有些飘摇。

“别急，这不怪你。我开始玩户外时也和你一样，认为帮助别人是美德，是应该做的。但现在，不这么看了”。领队盘腿坐在那里，慢慢地说，也不看我。

如果没有夜色，他一定会看到我的脸憋的很红。我继续追着问，为什么。

领队沉默一会儿，“你说人们离开城市，来干什么来了？”

“玩儿”，我快速地接话，想让他快点说。

他的烟已经不知是第几根……他接着说，“其实不是玩。如果是玩，也并不轻松。他们长途跋涉，翻山越岭，负重流汗，蚊虫叮咬，没点毅力是下不来的。他们来之前，这些都和他们介绍过，不愿意的就没有来，凡是来的，都有心理准备。他们出来吃苦、遭罪，都是他们将来引以为自豪的回忆。而你频频伸出去的手，是不是会剥夺了他们经历的机会？”

我似乎有些难堪，欲言又止。

他继续说：“你可能会问，那应该怎么办？我给你个建议，你可以站在边上看着，如果他们真的遇到了危险，或是他们请求你的帮助时，你再帮助他们。”

他吸口气，看了我一眼说“再往深说一点，如果说那个地方危险，也是你——觉得危险。对其他人，未必真的是困难，他们可能并不需要你的帮助就可以通过。再有，是你觉得自己有经验，比他们强，你才站在那里帮助他们。这，也不一定是事实……”

“还有，其实今天最危险的人，恰恰是你。你知道那里危险，只能一个人通过，还是站在那里接他们，这个动作其实给你和你的伙伴都带来了不可预知的危险。再多说一点：其实有很多户外遇到危险的驴友，都和你的心态一样，知道危险，但觉得自己行。他们很多人就是这样走进了十分危险的境地。在户外，首先是保护好自己，而不是觉得自己比别人行。这也是对同行队友最好的尊重。”

帐篷外已经没有了声音，只剩我们两个，坐在密密匝匝的星空下面。他的烟还在明灭，犹如呼吸。

十年前的事情。写出来，长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