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时间跟同事们聊天的时候，经常说起现在结婚真的好贵。即使不买房子，也要活生生地扒一层皮。积蓄是别想了，不向父母张嘴就算是不错的了。席间，有个九零后的小男生抱怨现在的女孩太物质了，像他这样初入职场，没什么钱的人，找个女朋友，比登天还难。
此言一出，男同事们无人应和，女同事们也纷纷默默地离席。我心里暗想，钱真够倒霉的，躺着也中枪。
他的话让我想起一个朋友，是大学时做家教的时候认识的，那时他也是一个在校大学生，学霸级别。因为有一次我临时有事不能给学生上课，他临危受命来帮我代课，由此我们才认识的。他穿得特别朴素，说话做事虽然小心翼翼，但很真诚。我对他印象最深的是每年开学，他都会从老家带来一麻袋粘着土的花生分给我们几个朋友。后来，我们慢慢熟悉起来，我得知他在从小在农村长大，四年来都是奖学金和课余时间打工的钱交学费和住宿费，大家知道他家境不好，所以每次出去吃饭都不让他掏钱，或者让他用花生抵债。
后来，他认识了一个家境很好的北京女孩，虽然家境差距很大，但两个人站在一起却很般配。他们在一起很多年，一直很幸福。直到前些年，两个人开始谈婚论嫁的时候，有一些矛盾渐渐开始显现。女孩说，在跟自己父母交底之前要先去男孩家见见他的父母，他开始百般推脱，直到最后女孩以分手相要挟的时候，男孩无奈带她回家。回来之后，女孩什么话也没说，男孩却开始和她冷战。
我知道这件事是因为女孩那时常来找我聊天，或许因为都是北京人，她总喜欢问我的意见。她问我两个人差距这么大到底应不应该结婚。她还说其实男孩的父母人很好，善良质朴，也没那么多心眼。我知道她心里根本没打算分手，只是想要找一些理由说服自己的父母，把终身幸福交托在这样一个可能会让她吃苦的男孩手里。后来，我和女孩一起想了各种各样的理由，游说、渗透、软硬兼施，女孩费了好大力气终于说服了父母，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这个喜讯，就听到了一句“我配不上你”。
女孩崩溃了。那些父母反对她嫁给他的理由，像一个个巴掌抽在她的脸上。我忍不住去跟男孩说，女孩的父母已经同意了，以后你们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男孩却一脸愤慨地说，这么势利的女孩，我高攀不起。
面对这样的分离，我特别无奈。我实在不能想象在这样的状况里有人做得比她更到位了。她说起男孩父母的时候没有一丝一毫的嫌弃，也从来没有跟男孩说过自己的父母对这个未来女婿有多不满意。而男孩自己却因为敏感的神经陷入一种被嫌弃的幻觉里。起初我觉得遗憾，后来我觉得他真的配不上她，一个男孩，如果觉得女孩在为自己一生的选择时的犹豫就是势利，那我只能说，是你的自卑没有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很多恋人相爱多年，却无法走过婚姻那一关。看起来好像是关于房子、车、彩礼、婚礼一系列的金钱问题在阻碍他们，而事实上，那些看起来是穷导致的问题，不过是两个人要彼此托付终身前被放大的不安。一个决定越重要，人就会越谨慎，而对方就越敏感。
这的确是一道坎，不过并不一定是钱的问题。这个世界上没有多少人真的会为钱放弃感情，他们放弃的大多数理由是没有了对未来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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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工作经常和钱打交道，我周围的人总是不是会掀起一股关于阶级的讨论热潮。我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大部分人都没有穷到啃老，也没有富到流油，但每个人都在哭穷。真是应了我妈那句话，人跟钱没够。
在这些哭穷的人里，有些人总是说自己混得不好，因为无权又无财，朋友少的得可怜。
比如我一个大学同学。
他从小生活在一个小城市，毕业的时候因为父亲身体不好，他选择离开了繁华的北京，回到父亲身边尽孝。和大部分留在北上广深的大学同学相比，他的生活节奏很慢，经济压力也小。同学们都羡慕他过着没有雾霾又不用挤地铁的日子。
毕业之后，每一个同学都非常努力，短短几年已经有人能在北京付一套房子的首付了。大家平时在微信群里讨论的话题也从怎么升值加薪，变成了如何理财创业。但他始终融不进任何一个话题。
很多年的同学聚会都不见他的身影，有一次我问起他的一个好朋友他最近过得怎么样，那个同学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后来听说，他想回北京发展，也没有同学愿意出手相助。
有一次碰巧去他家乡出差，约他吃饭聊天，我才知道为什么对于消息了几年的他，甚至没有人提起他的近况。
我问他为什么不来同学聚会和大家聊聊天，毕竟工作之后，能一起畅谈人生的机会越来越少。他说，眼见着同学们一个个比步入中产，自己觉得有点丢脸，自己穷成这样，窝在一个小地方，年纪轻轻就过起了养尊处优的日子，觉得自己没脸出现。他把自己划到了“穷人”阶级。他说自己既没钱又没权，既没有贵人提携又没有人脉关系。他还说自己没有什么谈资，去了聚会也是无趣。
那时我才知道，在他眼中同学会已经成了名利场，我以为若干年前他是“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却没想到这个所谓的阶级困扰了他这么多年，让他觉得自己很渺小。
我们吃了两个小时饭，席间他除了哭穷和打算以后怎么赚钱，几乎没说别的话题。且不说和在帝都生活的我相比谁的经济压力更大，至少我想找他叙旧的目的不是想谈钱。
大概很多人都是如此吧，所以越来越不愿意见熟人，看着那些曾经和自己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的人已经甩了自己几个阶级的时候，总有一种无颜见江东父老的汗颜。而实际上，同学聚会上，根本不会有人在意谁升官发财，我们聊起的都是那些青葱岁月里一起犯傻的时光。
有些人把自己的人生当作一件商品，放在橱窗里比价。但真正的友情，从不以成败论，更不是由钱来决定的。朋友之间不是不能谈钱，但如果你只会聊起钱，谁还愿意和你做朋友呢？穷到没朋友，是因为你的眼里只有钱。
钱是一面放大镜，会把一个人内心的阴暗面放大。它不是罪恶之源，只是你不肯承担也不肯改变的借口。
人们其实并不是真的爱钱，而是爱钱带来的满足感，但是满足感只能由钱创造的假定，就会让你陷入金钱的困境。很多人跟钱纠缠了一辈子，都搞不清楚，他的困难根本不是钱的问题。
金钱的确很容易蒙蔽人的双眼，但它最大的力量不是让你沉迷功利的物质世界，而是让你看不见自己真正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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