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面”的穷逼

“体面”的穷逼

一家装修豪华的饭店。

大谢哥财大气粗坐在我对面“黄，想吃什么，随便点，今儿甭管多贵，哥哥都请”

“哟哟哟…大谢哥，您敢情是发了吧！”

“没有，没有，小钱，小钱”

“卖血了？割肾了？还是卖肉了？”

“呃…呃…”大谢哥局促地涨红了脸。

“难道是…傍富婆了？哈哈哈”

“嗯…我卖炒饭了”大谢哥定定地看着我，一字一句地吐了出来。

空气凝固了三秒钟。

大谢哥何许人也？是高中文学社社长。我们学校当年出了个郭敬明，文学社的地位远超学生会，大谢哥可谓是学校里响当当的人物，文学社的头号“骚浪贱”，独领风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一大帮小姑娘崇拜的对象，当然也包括我，大谢哥认识我之前，我就加了他的QQ，暗中偷窥。

“咳咳咳…大大大谢哥，开啥玩笑呢？”

“我认真的，你不要告诉别人，我只告诉了你”大谢哥点了一根烟，烟气笼罩着他。

我一时语塞。

大谢哥猛吸了一口烟，长长叹了口气“你是知道的，去年整整一年，一分钱没赚到，还欠了一屁股债。”

我怎么会不记得？！上一次和大谢哥吃饭，还没把板凳坐热，菜单一上来，大谢哥就面露难色。

“大谢哥，我们要不我们换一家？”

“嗯…好吧，下次哥请你吃一家更好的”

大谢哥是个好面子的人，不到万不得已，他断不会如此。

气氛有些凝重，大谢哥掐灭了半截烟“黄，体面地穷逼和穷逼地体面你选哪个？”

“嗯…我选装逼”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调侃了一下，我知道大谢哥并不是想向我要个答案，他只是有很多话想说。

我还记得大谢哥刚刚毕业那阵子，找到第一份工作，发了朋友圈，配了张西装革履的图，背景是一家五星级外籍酒店，满脸的意气风发。

还配了长文“致我们终将逝去的，乳白色象牙塔的光晕。在时间无垠的洪流里，我们被裹挟着前行，七零八落。愿我信仰的，如初，没有摇摆…”大谢哥私底下有多糙，文字就有多酸。

大谢哥学的是酒店管理，毕业就签约了五星级酒店的管培生，也算是蛮体面的，羡煞旁人。但没过多久就辞了,之后又陆陆续续换了几份工作，背景都是豪华气派的写字楼。我们都不知道大谢哥那年经历了些什么，他从来没有提及。

大谢哥又把那半截烟点燃，咂巴咂巴地抽着“我第一份工作，大家都很羡慕我，我也以为我找到了理想型，每天加夜班，颠三倒四，也不觉得苦，主管connie叫我去刷马桶，我二话不说就去刷，第一个月被骂了无数次“stupid "，我也没动摇。”

我不禁唏嘘“原来如此糟糕”

“还好啦，哪个爷不是从孙子熬过来的”

“嗯…那最后怎么走了呢？”

可能是太激动了，大谢哥剧烈地咳嗽起来，“因为有一天，我突然明白了爷tmd都是空降的，孙子永远是孙子！铁打的公司，流水的兵，全都是赤裸裸地压榨！”

绝望如他，我知道这里面肯定发生了些什么故事。

“我后来又换了几家公司，一样地套路，试用期，实习期，无休无止地加班，微薄的薪水，除去房租基本月光，真的穷得吃瓜了，我记得我连续吃了半个月的瓜”

我默默地夹着菜，心情复杂，大谢哥说得虽有些偏激，但也是事实，二八法则，体面的白领凤毛麟角，大多数白领挣扎在贫困线上，一大推职业病，晋升遥遥无期。

大谢哥看着我，挤了一个苦笑，“黄，你不要受我影响，好好工作，我是想明白了，工作嘛，就是为了赚钱，为了开心，我为别人打工，层层盘剥，10年内靠自己根本就买不起房，我现在卖炒饭挺好的 ，你猜我第一个月赚了好多？二万！没有想到吧！”

“这么多啊”我着实被吓了一跳！

“是啊，中国人多好啊，人人都要吃饭，现在的人越来越懒，人口带来的红利也显而易见，接下来我雇个人专门送外卖，说不定明年我就能炒个房出来！等我有钱了，我就移民马来西亚，我喜欢那里…”

我感觉我当年崇拜的大谢哥又回来了，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我崇拜的是他发酸的文字，直到此时此刻，我才明白，我崇拜的是他的明白，他是活得特明白的一个人。

……

前不久大谢哥去了迪拜，他说他有钱了会去的第一个国家。

很多人都说“一个大学生怎么好端端去卖了炒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