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过我吗?
有,但后来我们长大了
王八蛋
文/掌柜的狗
01
“喂?”
“我还有1小时到东站,你有空来接我啊?”
我以为这个陌生号码是谁呢,结果晓玲。我俩已经四年没见,时间过得可真快呢。我跟晓玲是小学同学,中学同学。说的煽情一点:她算是我的青梅竹马。
02
小时候我的玩伴,除了晓玲,还有一个叫大头。大头遗传了他爸的优良基因,又长又细的脖子上承担着一颗不属于他那个年纪应该承受的脑袋,所以我们都叫他大头。我的小学同学们不喜欢看《大头儿子小头爸爸》都是有原因的:因为在我们的认知里,大头儿子的标配就是得有个大头爸爸。
“大头大头”喊习惯了,我们都已经忘记大头有个很文雅的大名:张印儒。刚刚开始我们叫他大头的时候,大头总会给我们解释:“爸爸说大脑袋里装的可都是大智慧。”后来我们叫的次数多了,他也就默认了。不过大头所言不虚,我们小时候上课老师挨个提问大家都不会的时候,老师会让大头站起来,给大家展示一下什么是好学生。
所以,大头从小就招班里同学记恨,我跟晓玲以及大头自己,是班里仅有的三个不记恨大头的人。晓玲不讨厌大头是因为全班20个女生大头对她最好。我不讨厌大头也不是因为我高尚,而是大头愿意把他的所有的作业借给我抄,当然,除了语文作文。
大头的爸爸除了也是个大头外,还是个很严肃的人,我跟晓玲怕他,所以平时都不敢去大头家。所以每次出去玩,都是我先去晓玲家叫上晓玲,然后我俩再去大头家,躲在树后面学狗叫。当然,让一个女孩子学狗叫不太雅观,幸好年纪轻轻的我就懂得绅士风度,所以这种脏活累活都是我来干。日子一久,撞见的人多了,大家都以为我有学狗叫的习惯。所以,所以学校里的孩子,除了大头跟晓玲喊我“野哥”外,别人都管我叫“狗哥”。我一直觉得,这是大头欠我的。
03
上中学后,我跟大头都如愿拥有了自己的自行车。晓玲不会骑车,所以都是我跟大头负责载她上下学,我载一段,大头载一段。大头总是在晓玲不在的时候,嫌我载晓玲的路途比他长。“我也不想啊,这丫头片子就爱往我车上坐啊。我就想不明白:少载一段,省省力,不挺好的吗?”每当我这么跟大头说,大头就不说话了。
初二时候,隔壁班上比我们高一个头的眼镜男,买了一束花,下课后拦着晓玲唱周杰伦的《晴天》给她表白。恰好被我跟大头在等晓玲的时候碰到。我跟大头第一次见表白,心里好奇。但遗憾是这猥琐眼睛男的表白对象是晓玲。我觉得这眼镜男让我不爽,但是我说不上来他哪里令我不爽。要说他带个眼睛瘦瘦高高很猥琐,那倒不是:因为我后来疯狂地长个子,眼睛近视后我戴着眼镜,俨然另一个眼镜男。我是不可能讨厌自己的。要说这眼镜男做事婆婆妈妈招人烦,也不是:事实是我成年之后回过头去看我当年的那些同学的时候,眼镜男是一个待人接物方面很不错的男生。可当时我就是觉得他很不爽。
“野哥,咋办?”大头带着一股怒气问我。
“大头,办他!”不等我说完,大头就冲上去把眼镜男扑倒在地上用拳头招呼他了。
那天回家之后,我找出我攒一周的早餐买的《叶惠美》磁带,把它扔进了垃圾桶里。因为眼镜男唱给晓玲的《晴天》就收录在这盘磁带里。虽然我以前觉得这首歌很好听,但是打了眼镜男之后,我就不这么觉得了。晚上大头从家里偷偷拿了几罐啤酒,在我家门口喊我出去散散步。
“野哥,你说这眼镜男讨不讨厌?那么多女生,干嘛非要盯着晓玲呢?”
“这狗东西,今天也让他见识了。”
那晚我俩边骂眼镜男边喝,他拿的啤酒都被我俩喝完了,我第一次喝的那么晕。最后是大头把我搀到家门口的。从此我就爱上了酒这东西。我想我在那个晚上终于明白了为啥我爸爱往酒场上跑。
这事情造成了三个后果:第一个是眼睛男的鼻子被我俩打骨折了,这是我跟大头愿意看到的;第二是我跟大头受到了学校的处分,这是眼镜男愿意看到的;第三个结果,是直到晓玲上大学,这个地方都没人敢给她表白。这个也是我跟大头所乐见的,但是晓玲自己怎么看这件事,我跟大头就不知道了。所以这么看来,这三条里,我跟大头赢了两条,眼镜男只赢了一条。我跟大头一共两个人,所以乘以2,就是4:1。所以我跟大头算是大比分获胜。这可把我俩高兴坏了。班主任也是第一次见拿了处分还这么高兴的学生。据学弟说,我俩毕业好多年后,我当时的班主任都还拿我俩的事迹安慰班上有抑郁气质的同学要乐观。
这事情完了一个月后的周末,大头把我跟晓玲叫出来,说要告诉我们一件事情。
“大头,你要干嘛呀搞这么神秘?”晓玲问他。
“野哥,晓玲。我爸要换工作单位了”
“大惊小怪,换个工作单位不正常吗?”
大头支支吾吾了半天,“不是,因为他在澳大利亚工作时间特别长,所以……所以还不如全家直接移过去。”大头低下头,好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从小到大,都是野哥跟晓玲你俩跟我玩。谢谢你们。”
我脑袋里嗡的一声,“大头,怎么这么突然啊?”在我当时的概念里,我只知道移民是一个如此遥远的概念,以至于我想都没想过。
“野哥,晓玲,再见了。野哥,以后我不在这里待了,要是有人欺负晓玲,就要靠野哥你一个人了。”大头低下头去,一副羞赧的样子。许久,大头抬起头,“晓玲我喜欢你,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机会说了。”
大头说完后,上来抱抱我,抱抱晓玲。接着,他模仿了一句港片里的经典台词:“我们来世还是好兄弟!”。说完,大头就转身潇洒的走了。让我们说一句挽留他话的机会,也没给我们。要说大头的潇洒,也不见得:我看到他转身走了几步后,轻轻擦了一下眼角快要掉下的眼泪。晓玲应该也看到了。
大头第二天就没有再来上过课了。我也再没有见过他。
大头走后,负责载晓玲回家的任务就由我一个完成了,没有人来跟我争谁载晓玲的路程更远一点,这样也许更好,但我总觉得心里有一块地方空空的。我问晓玲,那天大头走的时候,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晓玲说,“反正都要走,反正留不住,反正说了也没用。”如果我是个女生,我一定要在那一刻向晓玲展示出一副小迷妹的表情。可我不是,我选择了沉默,因为我感觉那一刻说出这句话的晓玲,已经跟小时候那个给我们放风,我和大头去偷袁老头家李子的晓玲不是一个晓玲了。
04
中学的时间就那么过去。高考后的暑假,就是各种各样的聚会。晓玲硬是拉着我去了她们班的班聚。晓玲给他们班人介绍,“这是我朋友,李野。”有几个好事的女生起哄,“朋友?是不是少了一个男字啊?”晓玲笑笑没说说话,我则低下头,掩饰我绯红的脸颊。当时没有镜子,如果有,可能我会在镜子里看到一张面若油桃的脸。所以我至今不吃油桃这水果。作为大家心中的“情侣”,我跟晓玲被灌了许多酒。那天我们很开心,很晚才散场。回去的路上,我俩摇摇晃晃的,像两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
“喂,李野,你不是平时呼天喊地的吗?看你今天害羞的样子,好有反差萌。还真想你是我男朋友呢,哈哈哈”晓玲字都吐不清了。
“女朋友就要有女朋友的样子,来,抱抱。”
我说着就张开双臂。晓玲笑一笑钻进我的怀里。我喝醉酒的脑袋里空空的,只想着抱着她。我的嘴唇渐渐移到晓玲的脸上,然后是她的嘴唇。我俩就在街边的梧桐树下亲吻起来。这是我和她的初吻。
我把手慢慢伸进晓玲的衣服里,刚刚碰到她的那团柔软,她出于少女的羞涩与敏感,叫了一声,然后一把推开了我。
她轻轻的哭了,我手足无措,一个劲地道歉。晓玲没有停止哭泣,她说了一句:“李野,你个王八蛋。”我大着胆子,再次把她搂进我怀里。晓玲哭的更凶了:“李野,你个王八蛋。你想去的城市,我也很想去,可我去不了。”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可我忍住了。
九月以后,我们都成了大学生了。我跟晓玲还会在周末的时候联系联系。但我们都很默契,都没有提起那天晚上在梧桐树下的事情,不知道是怕尴尬,还是怕羞赧。
毕业以后,我就跟晓玲失去联系了,所以今天晓玲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这是她号码。
05
天微微黑的时候,我在出站口接到了晓玲。她比四年前高了,修身的粉色纱裙勾勒出她曼妙的身材。
我俩找了家火锅店坐下,四年没见,生疏是难免的,所以只能拿出过往当做话题聊。聊着聊着就说到大头了。
“也不知道这小子在澳大利亚过得咋样,真是渺无音讯啊。”
“啊?大头没给你说吗?他上个月刚刚回来。”
“啊?这小子,不地道。不说他了,来来来,咱吃菜。”
我心里虽然有些吃惊,但并没有过多的伤感。我这个理科生深深知道时间的单向性与事物的不可逆性。大头是过去某个时间段陪我走过一段人生历程的人,不管他现在哪,在陪谁,都跟我没有关系。那是属于他和别人的故事。我在意的,是他跟我的故事是否精彩,是不是值得多年以后去回忆。也是这个原因,我没有问晓玲:我缺席她人生的这四年里,她发生了什么?
我俩只是聊一聊过去,讲一讲自己身边的趣事。毕竟攒了四年,这些话题够我们开开心心聊一晚上了。结果是我俩火锅吃完了,话还没说完。所以又找了家小酒馆坐下来,继续之前的话题。
晓玲的酒量不好,喝了没几瓶就脸上泛红了。看着她红红的脸蛋,我想到小时候,我拉着她的手给我妈说,我长大了要娶她。说过的话不会变,变得是人跟时间。她累了,我搂过她的肩膀,让她靠在我肩上。我问她:“困了吗?”她没有回答。许久,我觉得肩上有一股暖流,她哭了。她喝醉了。我俩从酒吧出来,她摇摇晃晃的。就像八年前的那个暑假一样。
我怕路上的车子撞到她,就牵着她。
“喂,好多年了呢,距离你上一次牵着我。对了,你干嘛牵着我啊?”晓玲心情好多了,她半是调侃半是淘气地说。
我停了下来,假装很努力地想了半天理由,就像个6岁的小孩想着怎么撒谎一样:“还不是怕你被车撞到?”
我带她回去住处,她一看到床,就整个人都躺上去了,就好像是沙漠里走了许久的人,终于看到了绿洲。我打来一盆热水,帮她擦了脸和上楼梯时候蹭在衣服上的白灰。这个时候她的眼睛睁开了,梨花带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我刚想把头转开,她一把捧过我的脸,嘴唇凑了上来。那一刻,我感觉头晕目眩,仿佛时间都停止了。我觉得自己像是一口干涸了好多年又冒出了水花的井。我解开她的衣服,尽力地拥吻抚摸她。
晓玲躺在我怀里,“这么多年,你有喜欢过我吗?”
“喜欢过,中学时代青涩难以开口;后来长大了,但想到大头对你说过的,我就不知道怎么说。”
她笑嘻嘻地说,“李野,王八蛋。你可真傻,怪不得会去当程序员”,然后紧紧钻在我的怀里。
她就这样不说话了,我感觉困意来袭,之前喝的酒劲,现在也开始涌上头来。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在我快睡着的时候,晓玲说:“告诉你一个秘密。”
“明天说吧,我好困。”晓玲酒不再说话了。
第二天早上,我俩6点就起了,晓玲买了今天早上八点的高铁票。我送她到安检入口,抱着她,“不走了,行不行?”
“不行”,晓玲一把推开我,就转身过安检了。“那好吧,下次过来多玩几天啊。”晓玲转过身来,浅浅一笑,她就这样保持了5秒钟,然后转身继续过安检了。我站在那里,朝着她的背影挥挥手。然后转身,走到站前广场上。太阳依旧火辣,跟晓玲那些年陪我度过的无数个夏天的太阳一样。
我想起来,昨晚晓玲说要告诉我一个秘密。随手发条微信给她:“喂,昨晚你说要给我说个秘密来着?”
“我也喜欢过你。可我要结婚了。”
“跟谁?”
“张印儒。”
我合上手机,一滴眼泪就那么顺着眼角滑下来。不过很快就在太阳跟我脸颊的高温下挥发了。夏天真好,哭都不会被人发现。
我揉揉眼睛,继续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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