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婶去食堂煮饭了,柯素芬寻思着张书记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不如去看看腊梅婶的孩子们好了一些没有。她刚走到腊梅婶家房后,就看见腊梅婶从茅房里出来。
“婶,听梅花婶说你家孩子昨晚闹肚子,现在好一点了没有?”因妈妈是医生,柯素芬从小耳闻目染,遇到身体不适的人,就喜欢多问两句。
“好个啥子吆,一个个又吐又拉的,好不容易吃点肉,都叫他们糟蹋了。”腊梅婶一改之前的大嗓门,话说得有气无力。柯素芬正纳闷,看见腊梅婶又转身往茅房跑,一边跑一边对她摆手。
腊梅婶的大儿子,看见柯素芬,显得很不好意思,这三兄弟,平时在村子里像猴儿一样串来串去,此刻一个个无精打采坐在门口。柯素芬拉起小三子黑乎乎的手,上面皴出一道道口子,指甲缝里塞满污垢。柯素芬只听说过形容老人的皱纹像枣树皮,没想到一个四岁的孩子,手摸上去也会如此粗糙。小三子拼命想缩回自己的手,这时,腊梅婶从茅房回来。
“平时,让他们洗手,都不洗。”腊梅婶在围腰(围裙)上搓着手,显得手足无措,自从几年前她男人死后,这三个孩子让她感到无能为力,除了打骂,她找不到更好的办法管教他们。可越打,老大老二越不听话,八岁的老大常带着俩弟弟去找东西吃。谁家门口晒了酱豆,红薯干他们一准儿知道,有枣树桃树的家,更逃不过他们的鼻子,从刚长出青果果,三兄弟就在树下转悠。那些人家没少找腊梅婶来告状,每次别人找到家里,腊梅婶抓起扫帚疙瘩就往他们头上身上打,生活的压力,随着她挥出去的每一扫帚,似乎得到一种宣泄。
“三儿,乖,跟姐姐一起去洗洗手好不好?”柯素芬哄小三子,小三子不再抗拒她,点点头。
腊梅婶从灶门前取下烧水壶,倒了些热水在脸盆里。社员们用热水,大多是在吃饭的锅里烧,腊梅婶在灶门前吊个热水壶,每次烧火时飘出的火苗,能把水加热,即不费柴火,又干净很多。
“这是他伯在铁匠那里换的,那个短命鬼,上前年闹饥荒没吃的,全大队人恨不得把山都翻个过儿,能吃的都吃了,不能吃的也吃了,我那个当家的把挖到的野胡萝卜,野韭菜留给我们娘儿母子吃,自己吃枸树叶子,吃了几个月,最后屙不出来,肚子胀得明晃晃地像敲鼓,跟大发二发的爹一样,那年底就死了,撇(留)下这几个讨债鬼。他伯死后,前营里那家没儿子的想来要三儿,我没舍得给。”
柯素芬那天才知道,腊梅婶家是孤儿寡母的,从到牧场大队起,她只知道腊梅婶每天收工后,再去喂猪,她挣两份工分,原来是一个人养活三个儿子。柯素芬把小三子的手放在脸盆里,刚倒出来的水热乎乎地,小三子乖巧地让柯素芬给他搓手上的黑泥,他看看柯素芬,再看看自己的妈。一会儿又用手扣扣搪瓷盆上补上去的补丁,这个早上,最开心的人是小三子。洗完后,柯素芬交代几个孩子,以后要注意卫生,老大老二点点头。
快上工前,张书记终于回来了,他带回来土霉素,庆大霉素和酵母片。“公社里的医生说,药拿回来给那些知识青年,让他们看看说明书,告诉病人怎么吃。公社书记说这两天有赤脚医生学习班,小柯你去学吧,咱大队要有个医生,以后社员看病就方便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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