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温枪“滴”地划过耳后,我盯着显示屏上刺眼的39.8℃,突然觉得飘窗外的梧桐叶都在旋转。

“下午别去学校了。”妈妈的声音像是隔着水传来,“想想找谁帮你带作业。”我蜷进被窝,通讯录里的名字在发烫的视网膜上跳舞:小马上周刚帮我带过书,雨荷家住在车站路,小姚昨天还在抱怨作业太多……最终,光标停在“余佳琦”三个字上——她家就在隔壁小区,但我们从未单独说过话。
指尖悬在绿色图标上三分钟,汗珠把手机壳浸出深色水痕。“会不会太唐突了?”正犹豫着,语音请求突然自动拨出,惊得我差点摔了手机。

“喂?余佳琦吗?”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像块粗粝的砂纸,“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带作业?”
电话那头传来窸窣的翻书声:“数学要带《全品》还是《五三》?英语老师换了张新卷子,用不用把范文也复印了?”她的语速快得像考前划重点,我怔怔看着天花板裂缝,忽然觉得那些裂痕变成了微笑的纹路。
五点半,我裹着毛毯蹲在玄关。楼道感应灯亮起的刹那,羽绒服上沾着雪片的余佳琦已经举着文件夹在晃:“发烧还光脚!快回去!”她鼻尖冻得通红,却从保温杯倒出姜茶:“我妈听说你病了现熬的。”
文件夹里,各科作业按课表顺序别着彩色便签,连美术课的速写本都裹了防水膜。最底下压着本陌生的笔记本——浅紫色封面上画着退烧药和温度计,内页是她誊抄的课堂重点,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我看你上周生物课笔记有点乱,顺便整理了。”她轻描淡写地说着,仿佛给高烧同学做笔记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那晚我们挤在书桌前写作业,台灯把两个影子揉成暖黄的团。她教我解磁感应强度的难题,我提醒她地理试卷的时区陷阱。窗外雪落无声,我却听见某种冰层碎裂的轻响——原来打破“不麻烦别人”的坚壳后,露出的不是尴尬,而是两颗小心碰触的、温热的真心。

如今我们常互相“添麻烦”:她打球扭脚时我背她穿过半个校园,那些嗔怪的“烦死你了”,早被时光酿成了秘而不宣的甜。
班主任总说我们像共生植物,我却在生物课本里读到更贴切的比喻:血红蛋白与氧分子的结合,需要恰到好处的亲和力——太疏离会缺氧窒息,太紧密又会僵化成碳氧血红蛋白。友谊何尝不是如此?适度的麻烦,恰是让情感自由呼吸的孔隙。
原文43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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