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春风掠过黑秃的树丫,发出喀哧喀哧的响声。我瑟瑟地揣着手,从院东的槐树林回来。林间的空地上一群半大的孩子用铁犁瓦赌钱正酣,那是我整天渴望的游戏,但我从未来过,只能和伙伴们用瓦片来洋牌替代。所谓铁犁瓦是用生铁铸成的一种小孩的玩具,外形呈薄薄的圆柱形,大小刚好放在手心里。可以用来赌钱,赌洋牌,其作用如赌博用的色子一样。所谓洋牌是用纸叠成的方形,三角形的东西。我不赌钱的原因还有两个:一是我没有钱,二是我没有铁犁瓦。那时我家常年吃黑窝头沾秦椒,我那里有零花钱可买,就连在刚逝去的春节得来的几分压岁钱亦被父母收了回去。我多渴望能拥有自己的铁犁瓦,但父母那里舍得给我买,多次在喝斥中回绝了我。
玩铁犁瓦必须两个人以上,最好在天冷的冬季或初春,需要找一片地势平坦的空地。在地上用瓦片画一个大圆,半径约为一米。然后在圆心位置放些硬币或洋牌,在离圆为十来米的地方画一条线,上面放一个砖瓦或树枝,做为记号。等钱或纸牌放好后,依次站在圆的前沿用铁犁瓦向那条直线投去,铁犁瓦离直线最近者称为头机,次者为二机。。。。。。以次类推,最末者称为末机。头机者首先站在那条直线上向回投,铁犁瓦落地的位置就是其砍钱的位置。所谓砍钱是玩者把铁犁瓦向钱的位置甩出去,把钱撞出圆外,圆外的钱就归玩者了。后者亦可以不砍,而是撞前者的铁犁瓦,撞上就要索要一定量的钱;如没撞上,而是间隔一扎的距离,后者就要倒给一定的钱。“一扎”就是伸开五指的距离,如间隔只有四指以内的距离,后者要向前者索要一定的钱。我只能记得这么多的规则,更细的就记不得了。
我揣手缩头地走进院子,看到母亲正坐在堂屋门口纳鞋底,鸡在院中走来走去地觅食。我慢慢地走近门口,说:“妈,我要铁犁瓦。”
让我出乎意料的是,她这次并没喝斥我。“恩!对了!你大爷厂里正倒(铸)犁铧哩,去叫你大爷给你倒一个。”我们北方人称父亲为大爷,或大大,亦有喊叔的,这并不奇怪。《木兰诗》里有“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其中“阿爷”就是父亲的意思。
下午,我跑进父亲的厂里,是专门榨棉花油的厂子。见父亲和别人在修那台老式的内燃机,满手都是机油,地上摆满各种机械零件和工具。
我一见到父亲便说:“大,我要铁犁瓦。”父亲和别人笑了笑说:“nia!要铁犁瓦。”顺手从地上拿一个大螺丝帽,来到外面招呼倒犁铧的人:“嘿!伙计!倒点儿。”倒犁铧的人便把剩下的铁水倒入螺丝帽里,父亲把它踢入旁边的小水沟内。过几分钟,父亲把它捞上来,去掉螺丝帽,里面的铁水便凝成了铁犁瓦了。它太厚了,不顺手,目标太大,容易被别人赢。但我照样喜欢,总比没有强吧。
我父亲姐妹七个,最小的五叔年龄和我们差不多。和我们玩的时候总是头,他也没有铁犁瓦。于是便霸占了我的这只了,过了没多久,便被他弄成两半了。我不敢让他赔,亦不敢告诉父母。
二十多年过去了,现在我身在异乡,时常思念故乡。有时在梦里,会出现那片槐林,还有那只铁犁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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