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明拉着刘北北在一家小笼包店里坐下。
“包老板,来两屉小笼包。”
“对不起,就剩一屉了。”包老板面无表情地把一个蒸屉放在两人的面前。
“就一屉?这哪够吃啊。”刘北北抱怨说,“生意还做不做了?”
“您还真说中了。”包老板喜笑颜开地说,“这生意啊,不做了。”
他说着,指了指墙上贴着的海报。
“您还不知道吗,一个月之内,成为甲状县最穷的人,就能获得十亿。”
包老板弯下身来,一张大脸几乎贴到刘北北脸上:“十亿啊,得卖多少屉包子啊?”
半小时前。
一阵鞭炮声打破了甲状县宁静的下午,镇中心广场布置了鲜花、礼炮,迎宾小姐齐刷刷地站在道路两边,一条横幅上写着:欢迎甲状金融回故乡投资。
一辆加长林肯在群众的欢迎声中开进广场,赵兴财从车里出来,挥着手走上主席台。
“我们这次回来,就是寻根来了。”赵兴财表情谦卑地说,“我赵某,是从甲状县走出来的。我在甲状县穷得叮当响的日子,教会我很多宝贵的东西。所以今天,我除了带来一笔投资,还打算做个活动。”
赵兴财话音刚落,突然烟花四溅,礼炮齐鸣,两条条幅从广场两边的高楼上垂下来,左右两条分别写着:“甲状县首穷”,“十亿在等你。”
赵兴财满意地看了一眼条幅,接着说:“一个月以后,我们会给全甲状县最穷的人颁发十亿创业基金!”
话音刚落,镇广场的大屏幕上闪现出一副画面,几个穿黑西服的保镖站在一座现金垒成的小山旁边,随着摄像头的移动,人群中传来了不断的惊呼。
“这就是十亿现金。”赵兴财大手一挥,“所有按照传单上的规则参与挑战的人,都有机会成为首穷,然后拿走这些钱。”
说完,礼仪小姐们开始分发传单,台下的人用力伸着手,仿佛台上发的不是传单而是真金白银。
最后,赵兴财的脸也被投射到大屏幕上。
“一个月之后,我在这儿等你。”
“参与挑战者,必须遵循以下规则:
1.要以光明合法的途径进行挑战。
2.凡是能变卖的财产都计算在内。
3.不可以通过毁灭、施与、转赠的方式变穷。
4.所有正负资产,必须经过公证。
违反规则者,取消奖金评定资格,最终解释权归甲状金融所有。”
刘北北一边念着手中的传单,一边吃着小笼包:“哥,这挺有难度啊。”
“废话,这可是十亿啊。”葛明用力地戳了戳传单说。
“可我就是一个苦闷穷画家,您找我干什么呀?”
“对喽。”葛明满意地点点头,“我就是看中你穷,命中注定的穷。”
“可是我为什么要和你搭伙呢?”刘北北皱着眉头说。
“小子,我问你,21世纪什么东西最贵?”
“房子吧?”刘北北想了半天说。
“狗屁。21世纪最贵的是人才。你聘了我,就是买了最贵的东西,你好好想想,这是不是你迈向甲状县首穷的第一步?”
刘北北低头想了半天,终于抬起头来,用无比真诚的眼光看着葛明说:“哥,你说的对。”
“我就知道哥没看错人。”葛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果然是个傻······杀出重围的料。我有三步妙计,可保你拿下十亿。”
刘北北咧开了嘴:“哥,挣到十亿,五五分”
葛明神秘地笑了笑说:“哥跟你说,葛这个姓,原本是诸葛。你叫刘北北,我叫诸葛明,咱们就是刘备遇见诸葛亮,你再看今天这番谈话,这叫什么?”葛明指了指桌上的小笼包。
“笼中对。”
“你好,我取钱。”刘北北走到银行柜台前,却在柜台对面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他试探着叫了一声,“······关小鱼?”
关小鱼是刘北北的青梅竹马,一个扎着马尾,眼角有颗泪痣的女孩。
“您好,欢迎光临。”她脸上露出职业的微笑,“请问您要取多少?”
“你还真跟我装陌生人啊。”刘北北无奈地笑笑。
“现在是工作时间,我们有录音的。”关小鱼挑了挑眉说,“再说了,是你说的,下次见面我们就不认识了。”
“我知道,我穷,没办法给你一个未来。但他张翼飞就行吗?他是一个富二代,你觉得他会对你上心吗?”刘北北接着追问。
“请你不要打扰我工作,不取钱就叫下一个号了。”她翻了个白眼说。
“没关系,下次你就会求着认识我了。”他压低声音说,“因为我马上就是大富豪了。”
“全县的人都在这么说,”她声音平静地问,“取多少?”
“全取出来。”他发狠地说。
“67块零四毛。”
葛明随意地把最后一枚硬币往桌上一丢:“这点钱还存什么银行啊?”
“我这月刚交了房租。”刘北北尴尬地说。
“算了算了,”葛明说,“趁着第一天消息没传开,买点纸墨笔砚,还有吃喝拉撒睡需要的一切东西,都得赶紧买齐了。三十天的口粮得备着,不然万一断了炊,可不是闹着玩的。”
“哥,”刘北北一边听,一边在本子上记着,“感觉67块钱,好像买不了这么多。”
“笨啊,”葛明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你不会用蚂蟥花呗吗?还有什么京西白条,蚂蟥借呗,把额度都用光,才有个穷人的样子。”
“对不起,哥。”刘北北被敲了一记,反而面露愧疚,“我确实对钱啊什么的,不太擅长······”
“也是。”葛明点了点头,“不过没关系,我给你找到了一个队友,一会就到了。”
“谁啊?”刘北北问。
“在咱们团队里,她就是关二爷。”
葛明笑了笑说:“这人我熟,天天跟钱打交道的,保证出不了差错。”
“哦······那就好那就好。”刘北北高兴地点点头,“关二爷,听着就气派。”
“什么关二爷,叫我呢?”一个温柔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刘北北抬起头,看到了背光下的关小鱼,妩媚地撩着头发。
“初次见面,请多关照啊。”关小鱼嘴角上扬,面带讽刺地微笑说,“大富豪。”
第一计,卖画屯金。
刘北北站在一张宣纸前,拿着一支注射器全神贯注地盯着宣纸,仿佛要用眼睛把它戳破似的。
“老铁双击666啊!”他突然用丹田之气喊出。
“大富豪,你这梗太老了。”关小鱼噗嗤一下笑出来,“快手上现在都不这么喊了。”
刘北北咳了两声,紧紧地抓着自己手里的注射器。
“你把纸拿稳了,别多嘴。”他偷偷地说了一句。
慢慢地,这个小广场上也围了不少人。
“我知道你们,都想当穷人。”葛明举着喇叭开始了演讲,“也知道最近的钱,不太好花了。”
他说完指着站在宣纸前的刘北北说:“今天,我们在这里义卖。您是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借钱捧个钱场,买了画回家,还不用担心他的价值——它在您眼里有价值,在公证处眼里,没有价值。”他特意加重了公证处几个字的读音,“今天要卖的画是:针管泼墨大写意。您上眼。”
说着,他打了个响指。刘北北会意,摆上了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两只手推着注射器,在宣纸面前走来走去,把黑色的墨水喷射到干净的宣纸上。
“好!”人群里不知道谁叫了一声好。
刘北北扭过头,微笑着点头示意。
两小时前。
“我没大明白。”刘北北皱着眉头说,“为啥我们要当甲状县第一穷人,你的计划却是让我们挣钱呢?”
“这叫资本原始积累。”葛明一副高深莫测的语气说,“我问你,在你心目中,怎么才能当最穷的人?”
“把钱花光呗。”刘北北理所当然地说。
“不对。”关小鱼插嘴说,“没有资产的人不是最穷的,负资产最多的人才是最穷的。”
“对头。”葛明点了点头说,“就是欠钱最多的,才能最穷,我再问你,怎么才能欠钱最多?”
“借高利贷。”刘北北瞬间就回答上来。
“大家都会这么想。”葛明说,“但是就算是高利贷,也不会借给还不起的人。所以当他们穷到一定地步,就没有地方可以借钱了。”
“那怎么办?”
“我们借给他,”葛明说,“所以,我们首先要有钱。后面的计划我也想好了,暂时先保密。”
“高,实在是高。”刘北北砸吧着滋味说,“那咱们怎么赚钱呢?”
“你没有过一个梦想,就是咱们中国13亿人,每人给你一块钱,你就能成为亿万富翁?”
“但这是不可能实现的。”关小鱼说。
“现在可能了。全县的人,都巴不得给你钱,而且不是一块两块,是想几万几万的给。所以买啥不重要。但是从规则上讲,应该找一个能卖钱,但是实际上一文不值的东西。”
“那不就是在说你的画吗?”关小鱼突然恍然大悟,指着刘北北说。
“所以第一步,先卖画,把现金都屯起来。”葛明说。
晚上。
关小鱼回家的时候,看到一个人正在门外等着他。
“你怎么又来了。”她一改白天的样子,语气冰冷地说,“我不是说过了,我不缺钱。”
“这幅画,是你男朋友画的吧。”那个人掏出一张画来,“现在所有人都在想办法花钱、欠债,他这是想做什么?”
“跟你没关系吧,张翼飞?”关小鱼挑了挑眉毛说,“而且他不是我男朋友。他还觉得你是我男朋友呢。”
“最近资金周转不开。”他并没有接她的话,“如果你有听到什么门路,记得告诉我啊。能拿到那十亿的话,给你的好处也不会少的。”
“你还是快走吧。”关小鱼说。“我可能是生病了,看到你就犯恶心。”
张翼飞讪讪地笑了笑:“我知道你和他一起做事,离开他,加入我吧。我可比他优秀得多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忽悠他的。”关小鱼不屑地笑笑。
“可是在我心里,他比你强得多。”她说。
而此刻。
刘北北在家里和葛明醉成了一滩烂泥。
“喝······喝酒。”刘北北举起杯子,跟葛明碰了个杯。
“不······不能再喝了。”葛明迷迷糊糊地说,“你明天还,还得画画呢。”
“我喝醉了也,也能画,你不信?”刘北北站起来,拿着毛笔在宣纸上咔咔几笔,“你瞧,怎么样?”
“你这画的······是个猪头吧?”葛明几乎趴到画上了。“这猪头,眼角还有颗……痔疮呢。”
“胡说,这叫,痣······”刘北北把画笔一甩。“不画了!”他扭过头,看着家里堆了一整面墙的纸币,“军师,你说接下来······咱们第二步怎么走?”
刘北北这一问,葛明的眼睛当时就亮了一下,酒劲也仿佛退了下去。
“第二步。”葛明伸出两个手指,“拿这钱当担保,从银行借贷。然后告诉大家,想要穷,借高利贷最快。接着我们把所有钱放高利贷,十分利。”
“瞧你说的······我都听不懂。”刘北北迷迷糊糊地说。
“听懂干啥呀?”葛明眯缝着眼睛说,“Just do it.”
第二计,借贷放款。
高利贷开放之后,刘北北家里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每天早上在他家门口排队的人,能排到下个路口,一些大爷大妈甚至后半夜就爬起来排队。
拿到了贷款的人,一个个都喜笑颜开的。
马大姐是早上第一个领到高利贷的:“你们真是大好人啊,贷款收十分利,还利滚利,简直就是当代的活雷锋,回头我就做一面锦旗给你们送过来。”
这一番话,听得刘北北一愣一愣的。
“什么原理?”他跟在葛明身后,想要个解释。
“就是骗子对接骗子罢了,简称,P2P,骗to骗。”葛明说。
“合同都签好了。”关小鱼把合同递给葛明,他翻着看了看,点了点头。
“你家有老年痴呆患者吗?”他突然抬起头,问刘北北。
“没有,怎么了?”
“那我只好,自己撕了。”他嚓地一声把合同撕成了两半。
“你干什么呢?”刘北北吓得瞪大了眼睛,“你把合同撕了,我们怎么要钱?”
“要钱干啥?”葛明反问。
空气瞬间安静了。
“那你把合同撕了,他们告我怎么办?”刘北北担心地问。
“他们凭什么告你?”葛明又反问。
“他们手里有借条啊。”刘北北说。
“他们要是告你,你就是单方面撕毁协议,按照规定是要罚款赔钱的。”他笑着摊摊手说,“赔呗。”
刘北北借出去的钱都收不回来,所以投资变成了亏空。
欠债人所有的钱都不用还了,所以负债变成了资产。
一夜之间,贫富逆转。
“这就是第三计,贫富大挪移。”
刘北北起床的时候做了一个决定。
团队建设。
葛明听了连连摇头:“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怎么就,搞上团建了呢?”
关小鱼倒是饶有兴趣:“那你打算去哪团建呀?”她问。
“吃饭,喝酒,唱歌,打电玩?”刘北北越数,眉头皱得越紧。
“你也感觉到了。”葛明说,“没人想赚钱,这些地方,早就不开门了。”
“那咱们就逛公园。”
于是三个人到了公园,骑上共享单车,走在林荫小道里。好几个大妈凑上来,尝试着把手提包的袋子挂在谁的车把上。
“走开!有行车记录仪的!”刘北北冲着她们大声喊。
“你那破车还有行车记录仪呢?”关小鱼夸张地笑着说。
葛明完全跟不上他们的节奏,只能有气无力地跟在后面骑着。等到他们终于休息,葛明累得直接躺在草地上睡着了。
“好久没这么开心地骑车了。”关小鱼明媚地笑着。
“是啊。”刘北北说,“你都是坐在宝马车里的,哪像我们穷屌丝啊。”
“你这人啊······哪里都好。”关小鱼低着头说。
“对,就是穷。”刘北北说,“很快我就不穷了,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刘北北,其实我······”
“你不用安慰我。”他说,“我都懂。”
关小鱼叹了口气。
“诶,你看那边,有张不太一样的海报。”
“翼飞金融······圆你一夜暴穷梦······”
半小时后,三个人都慌慌张张地把公园里翼飞金融的海报全部回收了。
“还剩三天了。”刘北北气愤地把传单往地上一摔,“现在发现竞争对手,连个办法都没有!”
“你也别太着急了······”关小鱼试着安慰他。
“为什么张翼飞在做跟我们一样的事情?”刘北北冲着关小鱼大声地喊着,“是不是你把一切都告诉他了!”
“我没有!”
“你嫌弃我,又利用我,你想用这个机会讨张翼飞欢心对不对!”
“刘北北你王八蛋!”关小鱼扭头就走。
“你才是王八蛋。”他狠狠地朝着她的背影啐了一口。
葛明看看他,又看看关小鱼。
“你要理解,人性是战胜不了钱的。”葛明无奈地说。
“你也走,走吧。”刘北北无精打采地说。
晚上,送走了葛明之后,刘北北一个人回到家里。关小鱼不知道为什么,坐在他的家里没走。
“给你看吧。”关小鱼把手机丢在他面前,“出卖我们的是葛明。”
“不可能。”我打开文件,看到里面的聊天记录。
“什么不可能?”关小鱼冷笑了一下,“他只不过是两边收钱,只想保证自己利益最大化罢了。”
“但是如果我获胜了,就能分他五亿啊。”刘北北惊讶地说。
“那边给了他六亿。”关小鱼说,“张翼飞是个很自傲的人,他收买了葛明,但又告诉我,是希望我通过这次的事情看穿你,然后离开你。”关小鱼看了一下手中一张皱巴巴的纸。“我其实差点就这么决定了。”
“你应该离开我。”
“其实这场游戏,从一开始就只有甲状金融一个赢家。”她坐在他身边,“其他人被卷入这场欠款运动,因为沉没成本的缘故,没有一个人能抽身。”
“什么沉没成本?”
“我喜欢一个男孩子十八年,如果要离开他,就要丢掉十八年美好记忆。我做不到,所以我不能离开他,这就是沉没成本。”
“嗯,”刘北北点了点头,“嗯?”
“二十二岁那年,一起去旅行,是沉没成本;
十八岁那年,一起逃课去看海,是沉没成本;
十二岁那年,在课堂上互相传的纸条,是沉没成本;
这幅画,你画了十八年的猪头,到今天还在画,也是沉没成本。
就是这些丢不掉的东西,让我没有办法忘记他。”
她说着,展开了那张皱皱巴巴的纸,上面有一只皱皱巴巴的猪头,猪头的眼角有一颗泪痣。跟她一样。
“每次看到这头猪,我就想起七岁的你,给我画了这张画,被我打成猪头。”
“对不起······”刘北北听着她的回忆,慢慢低下了头,“我太穷了,不能养你。”
“傻瓜。”她擦了擦眼泪,“谁要你养啊?你也太小瞧女生了吧。”
他伸出手,把她抱在怀里。
“现在我们的总欠款,大概有八亿。张翼飞已经知道了我们的欠款数额,所以一定比我们只多不少。”关小鱼躺在刘北北的怀里,仍然在不断地分析。
“我想到一个办法,”刘北北说,“只要我们想办法,让张翼飞违规,就能超过他成为第一名。我有一张画,是有价值的。”
刘北北从仓库里找到这张画的时候,上面已经布满了灰尘。
“这什么画啊?”
“关云长,千里走单骑。”
画面里,关云长正骑着一辆自行车,在松间小路上骑行。
“这谁画的啊?”
“这是我师祖画的。他说自己画了一辈子虾,临终前不想画虾了,想瞎画。他嘱咐我师父,这幅画是庇护子孙的,不准卖。”刘北北拜了拜这幅画说,“师祖,子孙有难。”
一小时后,翼飞金融。
“你想跟我借钱?”张翼飞笑得嘴巴都咧到耳朵根了,“怎么了,你破产了?”
“明知故问。”刘北北说,“敢不敢再给我一笔钱,我们最后赌一次。”
“我本来就是放高利贷的。不过这里面的门道,你懂得吧?”
“当然,我玩剩下的。”刘北北不屑地说,“你就说,借不借吧。”
张翼飞招招手,一个小箱子被提了过来。
“这是一百万块,这是借款合同,你看一下。”
刘北北随手翻了翻:“马上就撕掉的合同,还写这么多页?”
“虽然是走个形式,但不能让外人看出来嘛。”
刘北北点了点头,然后拿起笔签名。
张翼飞把装了钱的箱子推到了他面前,然后拿起了借款合同。
“收好,别丢了。”
“明人不做暗事。”刘北北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把借款合同给点燃了。
“哈哈哈哈哈,有意思。”张翼飞也拿起合同,看也没看,掏出打火机点燃了一角。
突然,从合同中间飘出来一张带着火苗泛黄的宣纸,张翼飞愣了一下神。
“公证员同志,就是他!”关小鱼带着公证员闯了进来,刘北北急忙回过头来,瞬间换上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表情。
“公证员同志,你们可要为我做主啊!”刘北北哭成泪人,扑到画上一边试图灭火一边说,“他仗势欺人,花钱买了我的画,连着购画合同一起给烧了啊!”
“什么?我没有。”
张翼飞慌里慌张地看着公证员,他手里的合同已经烧得看不出字迹,地上的画被刘北北抢救出半幅,而装钱的箱子还提在刘北北的手上。
公证员看在眼里,心里自然有了数。
“翼飞金融董事长张翼飞,你因为违反第三条规则, 取消甲状县首穷评定资格。”
张翼飞出局了。
现在,刘北北成为了最大的负债者——只要他撕毁手中的欠条的话。
但是张翼飞出局之后,向全甲状县的人公布了高利贷骗局。
曾经借了高利贷的人拿着借条来到了刘北北家里。
“亏我还夸你是活雷锋啊!”马大姐在门外声嘶力竭地喊着,“你简直是当代的黄世仁啊!”
“之前很多人都是倾家荡产来我们这里买画的。”刘北北按着计算器算着,“就算算上我们借给他们的钱,每个人也都有几万块的亏空,是我们造成的。怎么办?”
“让我想想······”刘北北不安地踱步。
“马大姐提了一个方案。均富。只要所有人都是首穷,十亿块就会被均分。”
刘北北挠着头想了半天。
“不行,撕毁欠条。十亿块钱,我要一个人拿到手。”
“刘北北,别成为张翼飞那样的人。”
“经过这件事,我们都应该成长了。”刘北北说,“相信我。”
两天之后。镇中心广场。
“恭喜你啊,年轻人。”赵兴财握着刘北北的手。“甲状县首穷,十亿创业基金是你的了。讲两句吧。”
刘北北握着麦克风,看着台下眼睛要冒出火的看客们。
“今天,我拿到了十亿,但我并不感谢甲状金融,我知道,你们赚的比我多得多,甲状县将近一百万人,每个人在甲状金融都花了不止一万块,甲状金融这一次至少能收入百亿。”
“我也知道,你们恨我。”他转向台下的观众们说。“但是你们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一路支持我的人,为了一个亿,背叛了我。他临走前告诉我,人性,注定要输给金钱。
“所以我只相信自己。我拿到这十亿,就是为了弥补你们,所有买过画的人,可以到我这里凭画退钱。对不起,我一开始骗了你们,把不值钱的画卖给你们。我道歉,对不起。”
他说着,朝台下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有过动摇,也受过背叛。但我想用行动证明一句话:人定胜钱。”
他的话音刚落,一条写着“人定胜钱”的条幅从广场边的大厦楼顶垂下来,挡住了“十亿在等你”的条幅。
“我今天能站在这里,不是因为钱,而是因为有一个人,她在我没有钱的时候,就支持我。但我的自卑,让我不敢面对她,我骗自己说‘北北,没有钱,她是不会爱你的’。但我发现,其实自己从来没有问过她的心意。今天我就要问一下:关小鱼,如果我没有钱,你会爱我吗?”
说完,他深情地看着台下。
五分钟后。现场安静如鸡。
“嗯······关小鱼在吗?”
“刘北北,昨天的包子钱什么时候给?”
“包老板,你不是不做生意了吗?”
“少废话,不做生意,你养我啊?”包老板油腻的脸笑出了十八个褶子。
“拿画抵吧。”刘北北说。
“别别别,”包老板连连摇手,“您还是再欠着吧,不急。您画的猪头我已经收藏了一打了。”
那天,关小鱼的自行车居然掉链子了。
她推着自行车赶到现场的时候,刘北北已经把十亿元分得一干二净了。
关小鱼哭成了一个泪人。
“对不起,刘北北,没能看到你最帅的镜头。”
“不会的,”他说,“得到十亿不是最帅的镜头,得到你才是。”
一个月以后,刘北北依然是一个贫穷的画家,但他不再苦闷了。
他和关小鱼结婚的那一天,甲状县每家每户都挂了一张猪头,猪头的眼睛右下角,点了一颗小小的泪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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