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是被警察叫醒的,他说火车马上就到站了。
我左右扫视一圈,却不见王薄和俺老姐了。
“警察同志,俺姐呢?”
“她下车了!”
警察把事情原委都告诉我了。原来,王薄和俺姐都是有前科的贼,可是,当看到车厢里觊觎我包里六万块的另一波贼时,为了护我周全,软硬不吃,铤而走险。最后,王薄守住了我的包,却丢了自己的命。
警察把用油纸包得熨熨帖帖的六万块递给我,明明不厚,放在手心里却是沉甸甸的,甚至压在我心头,一时喘不上气来。
……
回到老家,拿着这六万块,我却迟迟没有盖房买羊娶媳妇的心思。我放心不下俺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寻思了很久,我还是去找俺姐了。
我决定和她一起把孩子养大。
在第二年开春的时候,一个八斤二两的大胖小子出生了。他是王薄给我们留下的念想,也是我们的希望。所以,对于他的到来,我们满怀欣喜。
俺姐叫我给娃取个名,我说:“不如就随我叫小傻根吧,傻一点有福气,总会遇到好人,永远都活在天下无贼的梦里。”
小傻根不到半岁,他娘就奶水不足,所以只能喝奶粉。橱柜里的奶粉各式各样,选什么牌子可把我难倒了,眼看电视里,报纸上源源不断的广告,“更多三鹿,更多健康”,“买奶粉,就要认准三鹿牌”……我估摸着,能上广告的肯定是好东西,信得过,所以,贵是贵了点,我还是认准了它,喝完一罐接一罐。
不到两岁,大胖小子变得瘦不拉几的,头发也越来越黄,撒的尿又少又浊,隔三差五就闹感冒,整宿地哭闹个没完,我们想着这孩子莫非病了?
我立马带他去县里医院求医,不见好,又辗转市里几家大医院,终于得出病因,说是肾功能出现问题。可是,我纳闷了,好端端的,肾怎么就有问题了?
直到没过多久,新闻铺天盖地而来“肾结石婴儿祸起三聚氰胺”“三鹿奶粉已致死四人”……,三鹿毒奶粉事件一夜之间惊动全国。
一时之间,我慌了。他娘更是吓得六神无主,乱了阵脚。万幸,发现得早,还没到肾衰竭和结石的地步,经过两个月的治疗,小傻根治愈出院了。
自三鹿事件东窗事发,国家质检总局紧接着对国内109家婴幼儿奶粉生产企业的491批次产品进行排查,检验显示有22家企业69批次产品检出了含量不同的三聚氰胺。
我刚刚松了一口气,却又不得不揪着一颗心。
这么多问题奶粉潜伏在我们身边,我却没有一双火眼金睛,我究竟还能相信谁?虎毒尚不食子,人又为什么要害人呢?更何况还是祖国的希望——手无寸铁的婴儿。无奸不商乃亘古不变之理,我明白,但是,这场交易的赌注是孩子,是生命呀!钱比命还重要吗?
那一年,该罚款的罚了,该判刑的判了。日子久了,生活又慢慢平静,回到正轨了……
终于,熬到小傻根上幼儿园了。我和俺姐合算着,把孩子送到红黄蓝幼儿园接受更好的教育,孩子开心,家长也省心。
看着小傻根一天天长大,会数数会背诗还会讲英语,比同龄的孩子快了几个节拍,我很是欣慰。
可是,好景不长。那天,我还在工地上干着活,俺姐一个电话过来,哭哭啼啼地告诉我出事了,小傻根胳膊上、屁股上、大腿上尽是被扎的针眼,而且据孩子说,还被老师关进小黑屋,喂各种被称为“糖果”的药片。
我懵圈了,为人师表,怎么对一个孩子下得了如此毒手?她不是母亲,她不会有自己的孩子吗?
和其他家长联名上诉后,我火急火燎地给小傻根办了退学。我想让他尽早远离这个地狱,忘记这段噩梦,他还小,他的天空应该是干净明亮的。
小傻根是调皮贪玩的,放了学总爱遛狗逗猫。百密一疏,一日碰上母狗发情,被误伤了。当天,便在卫生站接种了狂犬疫苗。打完针,我们也就放心了。
不料,没过一个星期,小傻根在餐桌上吃着饭就开始呕吐、抽搐,面色泛白。我不明所以,送到医院急救,医生诊断是狂犬病发作。
“医生,您是不是诊断错误?我们明明当天就接种了狂犬疫苗。”
“不会有错,这就是狂犬病。孩子还没脱离危险,还得留院观察。”
后来。新闻播报一则通告:长生生物疫苗生产存在造假。
我恍然大悟。
坐在ICU室外,我哭了。所有的愤怒、疑虑、恐惧统统包含在决堤的泪水里。我已经无心去质问,无力去声讨了。我只祈求里面的孩子能平安醒来。
我想让他依旧相信人心向善,天下无贼。
可是,我好像说服不了我自己了。狼没伤过我一根汗毛,可是,我最终却被人伤了,伤透了。

我的孩子,我对不起你,你妈给我一个天下无贼的梦,我让你看到的却是地上有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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